(20)
一辆未知的车。车在向着未知的方向开去。
“后来呢?这个叫林莉的女人,后来她怎么说?”
“咱拿光了她的钱,顺带给她在商场里买了裤子衣服,又喂了她想喝的,总算脑子清醒了。
“她不闹?不可能吧?”
“怎么可能不闹。她威胁要立刻报这事儿,把大家伙儿都整笑了。老熊本想激她,叫她当场打,可我想想算了。最后我们都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果然嘛,她没报,甩头走了。”
“很害怕的样子?怎么个害怕法?”
“我说我们绑了你儿子。你别轻举妄动。”
说这话的同时,车前座的两人回过头看我。一个坐在驾驶座,一个坐在副驾驶。
我躺倒在后座上。
我渐渐醒了,可我甚至不记得自己啥时候昏睡过去的。我头晕脑胀,胸口很痒,屁股也很痛。我裤子已经被人穿回来了。在道馆里再次射了以后,我好像失去了记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车前座的两人。
副驾驶是黄哥。我认识。
开车的我不认识。他戴着黑框眼镜,文质彬彬的,年纪也明显比黄哥小。 妈妈呢?其他人呢?道馆那批男人后来做了啥?她还好吗?为啥我在车上?他们要把我带到哪儿去?
“可咱们这不是要把她儿子送回给她吗?”
开车的人纳闷,“你都送回去了,她还管你们?”
“哎呀,威胁她,是给她一个台阶下。林莉姐也是个烈性子,你懂吧,这种人她要走,要么是她主动走的,再不济也得是被胁迫的,可就是不能因为自己软弱。”
“她软弱吗?”
“你不在场,”黄哥冷笑一声,“你不晓得。”
“你们为啥不让她发现报了没用?当场击溃她,又如何呢?搞这么麻烦。” “那就不好玩了。”
黄哥拍了拍开车的人肩膀,“高,材,生,你到底还是个好学生,不懂玩女人。玩这种良家,还是个臭脾气,玩得是自尊。要是一个女人彻底被驯服了,脸凑过来随便你打,那去哪儿不是玩?”
他意味声长,“你说是不?”开车的人没理他。
我依然倒在后座,车身的震动让我头晕。我听不懂他们在说啥。妈妈已经走了吗?她离开跆拳道馆了?他们谎称绑走了我,以此威胁她,可现在他们又要把我送回去。我就只听明白了这句。
“所以无论怎样,她都不会跟你们死斗了,对吧?”这个被称作高材生的人又问。
“我们就是把她扒光了,扔商场里,她也只会自己买了衣服,赖在我们门口等她儿子,然后回家前骂两句。我们给不给台阶下,结果都会是这样。” “那个自来水,这么厉害吗?”
“你们没用过?”黄哥愣住了。
高材生没作声。
“总而言之,这个叫林莉的女人,没时间给你们慢慢磨了,该爽爽,爽完处理干净,尽快回镇。”他说,“李猛的原话。”
“行吧行吧。小猛也是的,前几天才和我交代过,却还要托你再来讲一遍。形势这么严峻?”
“李猛直接和你聊过?”高材生一愣。
“嘿,也有你不晓得的事。”黄哥挠了挠肚子,“咋的?听说是老爷子要我们回镇上?这么急?”
“想多点人手。镇上出事了,要你们回去善后。”
“老爷子都惊动了?”
“他气坏了,要你们把他那不成器的孙贼送回家,关着,别说院子上了锁,就是他裤裆上也给拴一个。”高材生停了一会儿,“所以林莉这事儿,李猛晓得就够了,别因为啥再传到老爷子耳朵里。”
黄哥叹气,“靠,大修惹事了?这家伙每周来这儿学武,也没见吱一声。” 高材生反问,“这个叫林莉的女人,也是他要搞的?”
黄哥想了几秒,义正严辞。“就是他要搞!老熊也是,我阻止他好多次,说这里人多,别乱来,有啥用?他不还是要我找你拿药?我对这一切根本没兴趣,拼命想保护她娘俩。没办法,都是大修,他逼咱的,老熊那帮人又受不了诱惑,就是要上。”
“嘿,老爷子可千万别知情,肺得气炸。”高材生笑。
“这小表弟在镇上又搞出啥幺蛾子?”
“他弄死个人。”
“啥?”
“一个女老师,姓梦,教英语的。”高材生说,“大修往人家脖子里打了自来水,真的自来水,以为能让人家上瘾。”
黄哥愣了好半天。
“不是,他怎么能这么畜生呢?真长了脑子吗?他不晓得咱用的不是自来水?”
“不晓得啊。”高材生看着路,“我们,谁也没说。”
“大修他爹,那个谁,老李头,老李头也不晓得?”
“两个药,麻药,迷药,”高材生说,“这还是我和李猛的说法。出去玩,用了第三个就说自来水。”
他冷笑,“问题是,自大修进了城,去你们道馆学武,怎么就突然发现,所谓的自来水能成瘾的?按约定,我们给你药玩,你们不得说。难道他沾了?” 车里陷入沉默。
黄哥突然干巴巴地笑,“你这说的,不好笑啊!”
高材生很严肃,黄哥不笑了。
“张平!你随口两句话,嘴巴一开一合的事儿,我却是要掉脑袋的!咱们严格把关,不可能让大修碰!他真要尝过,那问题也不是出在我们这一环!” “得嘞,激动啥,还没人往那块儿去想呢。”
高材生嘿嘿笑,“就算我是这样想了,李猛也这样想了,可不代表我们会往处说啊。”
“猛、小猛也……?”
“你为谁干活?”
突然,高材生平静地问。黄哥满脸懵。
“我,我为李家干活。”
“你为李猛干活。”
高材生看着他,直勾勾的。黄哥明白了,“对,对,我为,”他咽了口唾沫,“我为他干活。”
高材生把手伸了过去。黄哥还在懵,又立刻明白了,赶忙笑嘻嘻的,和他握了握。“大修这事儿你俩就这么过了啊。”
“只是你过了,你那帮兄弟……”
“行啊,行啊,我跟他们不穿一裤衩!啥狗屁兄弟。大修真染上了,他们那帮玩意儿全责!你放心,小猛有啥需要,知会我。李家在我这儿,老李头第二,他第一!”
气氛轻松起来。高材生笑,却没再说话。黄哥又问,“镇上的事情能压下来?”
“怎么不能。可老爷子疑心重,据说家里现在做饭的,都不用保姆了。他一把年纪,不晓得啥毛病,总觉着有人要害他。”
“谁敢呐。”黄哥脑袋一缩。
“记着镇上那个女记者嘛?”
“嗨,谁不晓得!大修去年带头治了她,老爷子不还夸他乖孙孙么?” “我们在找那个女记者。大修弄出人命后,她一家人就从镇上消失了。问学校,说她带着儿子转学了。”
“一个烈女,被你们硬生生折了自尊,会走很正常吧?”
“她有一年时间跑路,没跑,说明坚强着呢,为啥挑现在?人死后的保密工作,李家是有做的,可她儿子和大修一个寝,谁晓得大修嘴巴严没严实。” “操她的人操死人了,她怕了呗!老爷子有啥担心的?李家又不是镇上人,虽然是被边缘到这儿的,可红利还在啊。那吴曼真在外面说不和平的话,肯定有专人来……”
“老爷子放不下心,说做梦都会梦到那个人。”
高材生说,“当初人家一个小记者,几篇报道能有啥,可字字如刀,老爷子是莫名其妙读到了的。今天上了年纪,成心病咯。”
他又说,“老李头看不过去,想治他爹这心病,所以派人去抓了。李猛也想邀功,所以现在这也是我的任务。你们的任务是管住大修。”
“你?还任务?你一个大学……”黄哥轻蔑地看了看他,又反应过来,“妈的,难道小猛把药给你了?哪个药?”
“别瞎问。”高材生岔回话题,“叮嘱你句,那个叫林莉的女人,她喝不到水,是会抓狂的。”
他说到妈妈的名字,这让我又清醒了些。
“放心。她再狂,也不敢说从此不再喝水了。人已经服了,收她随时。” “这里不是小镇。她抓狂了,不好看。”
“说了放心,你就放心。”黄哥打了个哑谜,“说她倒霉好呢,还是走运,她还是能喝到一点儿的。我们有办法。真是好巧不巧啊。这和你有点关系嘞,张平。”
巧合?我听不懂。我现在只是头晕,想吐。高材生好像也不在意,冷哼一声,没有追问。
“你大学咋样?”黄哥突然问,“我羡慕你嘞,我高中念不完。”
“能咋样。”
“听说你养了条大狗啊,还给人咬了?”
“李猛这都和你说了?”高材生很警觉。
“大城市,你遛狗都不牵绳,还叫我小心,”黄哥显摆,“小猛前几天都和我交代了,哎呀,这两个药,三个药的……也不怪大修,换谁谁不迷糊。” 他感慨,“张亮平那个绿王八,不厚道啊,年轻的经历闭口不提!当年他回了趟老家,才一下子飞黄腾达。要不是老李头有能耐翻他族谱,大家都要被他骗了。我说他坐享灵丹妙药,咋不敢做大做强。搞半天,那根本不是出自他手的造物,而是他老祖宗的智慧!”
语罢,他转过身,伸长了手,点在我的胸腹处。这一戳,我又口渴起来,便急地哭。我好想喝水。
“中尸。”
黄哥斜着眼睛,看高材生,“听过这个名字吗?”
高材生没说话,平静地开车。
“怎么搞了半天,不是自来水啊?”黄哥讽刺。“妈的,张君房可是你祖宗!你爹真是连亲儿子都半点儿屁不放。”
“反正你们看上那个姓林的了。是不是自来水又怎样?”
“你当咱是大修,那么没脑子?要真他妈是自来水,别说我,老熊都不会上。”
“你们会的。”
“嚯,这么了解我?”
“水就一外力而已。有歹人有拳头就敢做,还有钱包鼓的,更不提戴免死金牌的。林也好,对谁都好,从你晓得有能耐依附外力了,就一念之间的事。然后,你会有很多个一念之间,迟早的,一回生不打紧,骗自己也要做。”
“再骗自己,我还能去信它是自来水?”
“说不定呢。”
“少叽歪,反正你小子不厚道!”黄哥阴狠地笑,“你肯定晓得不是自来水吧?”
“晓得啊。”
高材生轻声说,“一开始就晓得。”
(21)
他们把我送到了一个公园,叫我在这里下车。他们让我穿过公园,到另一头的车站去。他们说我妈在那里等我。
走之前,我回过头问,“我见到她,该说啥?”
黄哥和高材生对视了一眼,笑,“你爱咋说咋说呗。”
“我就是说真话,你们也乐意吗?她要是真去报这事儿呢?”我岂不是就喝不到水了?这后半句我没说。
车上的两人自顾自地笑。成年人就这样,不太把小孩的话当回事。
高材生问,“怎么?这小子亲眼看了他妈变成那样,还跟你是一伙儿的?”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黄哥回头看我笑,“小耀,你得跟这位小哥好好亲近亲近。”
“放心,你妈那啥的时候,不晓得你在场,她甚至不晓得我在场。后来都昏过去了。”他说,“老熊说我一下课就带你出去玩了,小孩子嘛,好骗。她还以为你是小孩子。”
可我也不是大人。如果我是大人的话,我就该有能力抵御快乐的滋味。这是我从小对大人的定义。
“所以她以为我是被你们绑架了?”我问。
“是啊。可咱对你可够意思了吧小耀?你想喝啥,咱给你喝,你想看啥,咱给你看,你好奇,咱也让你上去摸摸。”
我不想看,我也不好奇。我想立刻这么说的。可现在的我也不确定这是不是真的。我不晓得自己到底是个啥样的人了。好像能刺激我口渴的事,我都乐意做。 “你要是给她讲实话也无所谓。”黄哥很大气,“你就说你看见了她和一帮男人搞在一起,场面那叫一个伤风败俗,”他嘿嘿一笑,“你都可以说,没事儿,你老妈的反应说不定更有趣。日后记得告诉我。”
我要是都说了,那样要强的女人,会崩溃吧?“你们真的啥也不怕吗?” “她最想要的东西,她自己没有。”
黄哥做了做喝水的姿势,“林莉姐才是那个怕的。就和你一样。”
我想反驳说我不怕,我却晓得那是撒谎。可我到底还是留着那个女人的血,嘴上不服输。
“我会和她说实话!”我大喊大叫。
我也不晓得我是在和谁赌气,和黄哥这帮人吗?我不明白。可能是在和心中旋转的空洞吧,我觉着大人总该战胜它。
“去吧去吧,”黄哥手搭在车窗上,慵懒地挥了挥。
他越不在乎,我越气愤。
“小耀,这些天我不在城里,别太寂寞啊!”车窗拉上了,里头是坏笑声,“我下周再回来看你。”
看我?你还想再看见我?妈妈有多想喝他们的水,我心里明白,因为我也一样。可人是有底线的。下午发生了那样的事,再回去上课是不可能了。我们就是再想喝那水,都没有理由再去那家跆拳道馆。我没有,她更没有。
这样想着,我心情烦闷。我突然发现这份烦闷竟然不是因为妈妈的遭遇。发现这一点后,我更烦闷了。
我掉头走了,越走越快,穿过了公园。公园里都是树,泥泞里我看见了猫的尸体。那是黑白相间的,还是别的颜色,都没有让我停下脚步。我想见到妈妈,我想立刻见到她。
短发女人就坐在车站。
她看着紧张,疲倦,愤怒,恐惧,四处巴望着,看到我,立马站起来,朝我跑过来。
她齐根短发散开了,乌亮潮湿,一件套头衫,一条黑色长裤,像是从哪里刚洗完了澡。她猛地抱住我。
她也确实刚洗完澡,身上一股香皂味儿。
我倒在她怀里,想着开口第一句该说啥。“他们,他们……”妈妈松开手,问我,“他们放你回来了?”
放这个字眼儿很微妙。我想说,多亏你要挟报这事儿,才把他们都吓着了。可我又是怎么晓得这些呢?我张开嘴,却不出声。
眼前的现实和回忆相互交错,我一时出神。
“小耀,你来。”
黄哥在我阳具上抹了药后,领着我,把我带出更衣间。我们去了道场。道场那里,有……
有……
“你下课后,跟教练玩去了?”
妈妈看着我,眼睛直勾勾的,担忧和警惕,都复杂地写在眼神里。她试探性地问我。
那算玩吗?我不想撒谎。我啥也没说。
男人们的声音泛滥成灾。
“你去拿水来。”
“呼吸不了?你说你呼吸不了?”
男人的嘲笑声。皮肉的拍击声。
温热。潮湿。体香。腥臭。交融在一起。
女人的呻吟。粘滋滋的抽插声。
傲慢碎了,只剩卑微,全是贪欲。
“射吧,射她身上。”
……不!我不能想这些,我不能。我猛然醒悟,暗自摇头。
黄哥给我抹了药以后,我又目睹了许多。那场面击垮了我的信念,像是一柄涂了水的刀。我心中的洞无比想要,代价却是被割伤。
我从车上苏醒到现在,都没让自己想起那些场面。也不晓得算不算是大脑的保护机制。
“下午好玩吗?”
妈妈警惕地问我。
真是奇怪。我看着她这张天生傲气的脸,先前那些焦虑不安就都不见了。站在这个女人面前,下午发生的事好像都成了一场梦。好像那些都是不真实的,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就像你看着一勺盐,脑子里既不会觉着酸,也不会觉着甜,因为它们都不配你印象里的味道。
结果有人叫你尝了一口,你感觉很酸、很甜,可就是不咸。你很震惊,因为你的世界观不是这样的。
可是过后你再看见一勺盐,你依然不会觉着酸,也不会觉着甜,因为它们还是不匹配你印象里的味道。
只不过有权修改酸甜苦辣的人在嘲笑你的味蕾。
“妈的,这骚浪劲儿,真看不出来!”
“瞧她每次带孩子过来那泛儿,搞得多牛逼一样。”
“这女的骨子里这么贱,老公小孩都不晓得吧。“我脑海泛白。突然,一股焰气直上心头。
“好玩啊。”我语气像挑衅。“黄哥带我到处玩儿。”
妈妈看着我,如释重负。
我明白她为啥如释重负,因为她害怕孩子受到了惊吓。她还害怕孩子看到了不该看的。所幸我没有。我只是觉着好玩。
于是乎,很快,她就变脸了。
“玩玩玩!就晓得玩!”
她面露怒相,突然扯着嗓子骂起来。我吓了一跳。
“一下课人就没影儿了!你晓不晓得妈妈还在等你啊?这么大人了!咋还这么不懂事?就算是出去和黄教练玩,不会和我先讲一声吗?”
公交站边上还有行人,偶尔看我们母子俩一眼。这个短发母亲凶神恶煞,正怒斥自己儿子。
我本以为她今天被一伙人强暴过,本是受害者,就算她打算瞒着小孩,状态也该脆弱。没想到这女人姿态又高起来,转头就对着小孩发飙。
我只是直直地看着妈妈,一言不发。这反应可能让她心虚,她嗓门更大了。 “当时我看你不见了,吓得到处找!你晓不晓得妈妈多害怕!啊?要不是人教练电话知会了我一声,我指不定要报这事儿了!”
“那你报啊!”
我突然吼出来。
像是埋藏在心里的愤怒冲破了空洞,压过了痒感。这是对那帮人渣的愤怒,对水的愤怒,对这个女人的愤怒,还有对自己的愤怒。对谁的都好,现在它冲到了表面。
“先不见踪影的是你吧?你去哪里了?”
林莉眼睛睁大了,惊愕地看儿子。
“下课了我在道场哪儿都没找到你,既然教练就说会电话知会你一声。这不就够了?你不想我玩你发个短信不行了?你啥也没说,不就是默许了?结果我这么大人去哪还非得等你出现,当面和你说才行啊?”
我吐字如机关枪,“说到底你下午去哪里了?他们说你去上厕所了,有啥好玩的你要在厕所蹲那么久……”
啪!林莉一巴掌扇过来。
“顶嘴是吧?”
她声音很冷。
“养你这么大,就是让你顶嘴的,是吧?”
妈妈双眼通红,愤怒和失望写在脸上。我看着她。除了她用漫画书那次,她从来没打过我,没扇过我的脸,这还是第一次。可我并没有感到恐惧,脸火辣辣的,心里也火辣辣的。
你怎么敢指责我?你明明在说谎,你连真相都不敢告诉我,现在却把气全撒在小孩身上?
扇巴掌的戏,我今天已经见多了。
她现在这张脸真不赖。我的心理第一次和儿子的身份发生分离,以冷静到恶毒的眼光看这个女人。我想她真的很会演,搞得好像当真是自己小孩在顶嘴一样。 我本来想象着我们俩相遇时的情景,她会不安、害怕,我都能猜到,她会不知所措,也在我的想象里,因为她的儿子下午可能目睹了一些事。
可没想到,不知所措的人是我,因为当我真正面对这个被轮奸过的女人,我面对的是她的满腔怒火。
我才和黄哥赌过气,说要把真话全告诉她,绝不放过那帮不法之徒。可我不打算说了。相反,我心中生出一丝叛逆的快意。
行,就由着她吧。我心中有一面希望看见她支棱不起来。好像她沉沦了,那我的不上进,也是无可奈何的。
公交来了,就在母子俩对峙的时候。
“回家再收拾你!”
林莉抓住我的手腕,把我拽上了公交。
上了车,我挑了一侧坐下,妈妈却没挨着我坐。她挑了另一侧,估计是气极了,不想挨着我。
我不明白她咋想的,她是真生气了吗?她难道忘了她现在对我的斥责都站不住脚吗?明明母子俩都是受害者,她却搞得像是下课后真没找到儿子一样。 林莉双手抱胸,双脚踩在前座下方的杆子上。她扭头看着窗外,脸面严肃。 我才留意到她穿的是拖鞋。她连人字拖都落在了道馆里,也不晓得是不是被大修射过,她嫌恶心。
拖鞋里的脚总是很精致,指甲盖很圆润,还亮晶晶地在反光。它们精致得不分场合,像极了她不分场合的嘴硬。
妈妈经常花很多时间在保养上,我从来没那么感兴趣,可她影响了妹妹,小小年纪,脚指甲涂了粉色。
“林莉姐到底三十几啊?”
“你捏捏,细皮嫩肉的。”
两只赤裸的脚,架在一个教练的肩上,足趾紧致地并着,指甲明亮。它们好像来自一个精致的世界,和身下那粘稠混乱的交合处毫不相干。
我不记得我是啥时候站在了道场里。我甚至不记得我是啥时候答应黄哥,跟他离开了更衣间。
可他给我抹了药水后,我确实就被他带了出来。我站在他身前,目睹眼前的淫乱。
三四个男人围着躺在地上的女人,她的脸我看不见,刚巧被她高抬腿遮住了。齐根的短发散开了,垂在肩上。
翘在空中的一只脚,上面还穿着人字拖,大修握着她的脚踝,挺着胯,拿她的脚掌和鞋面挤压肉棒,来来回回抽送。
别看是人字拖,它是妈妈一次母亲节买给自己的犒劳。“林莉!就这破鞋你花了多少?”爸爸不敢置信地看她,妈妈怪不好意思的,“诶呀,你要这样想,这不是鞋子,是牌子。”妹妹后来告诉我要九千,我对价格没概念,只晓得妈妈天天穿出去显摆。“当俩娃的妈容易嘛我?犒劳一下自己不给呀!”“有这钱买个皮包不更好?更贵的我也觉着值当。”爸爸不能理解,这下妈妈不耐烦了,“去去去,老娘乐意,自个儿的钱,你管我呢!”
大修甩手把人字拖扔到地上。鞋子翻了个面儿,形单影只。
精液沿着倾斜的鞋身留到地面。他完事儿了,空中那只潮湿的脚掌也白哗哗的。
“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主儿,有小孩也改不了。”
“嘿,老子最爱干这种养尊处优的婊子。”
一个教练压在林莉的身上。我在他们身后很远的地方,只看得见男人身下的一个肥白屁股,宽实的盆腔仰面朝上。
这个屁股我见过,呱呱坠地的第一秒就见过,后来隔着裤子见过十几年。我从没想过它还有享乐的用途。现在它被男人轮流压在身下,臀肉拍击地面,砰砰砰,泛起肥白的波纹。
一根硕大的阴茎在股间抽送。股间的肉缝又红又肿,看着松垮垮的,两侧一圈的毛无比黑亮,搅作一团。
一只手从我的身后伸过来,手上沾了蓝色的水,搓揉我的阳具。
胸口的黑洞螺旋着扩张,此刻,我又感受到了另一个洞,在阳具附近扩张着。 我看着眼前的画面,再也忘不掉了,哪怕过去许久,也会一直在我眼前泛起。 巴士在城中慢悠悠地开,开向我家附近的巴士站。
车上人不多。母子俩分坐在两侧,我发呆,林莉看着窗外。
“你换衣服了?”我扭过头问。
这个短发女人不理我,也不晓得在想啥,我看不见她的脸。
“问你,你换衣服了?”我不怀好意,“你连鞋子都换了。”
“换了就换了呗!”
她还在气头上,不看我,“我找你找得要死要活,回去换了身衣服,接着出来找。结果找到了个白眼狼!”
真的吗?我不信。
听到这番话,我心中没有波澜。她真的是为了不让儿子发现残酷的真相,才讲这些鬼话吗?不,她只是在找补,用来服务心中的自尊。
我胸腹处泛起一丝丝的痒感。又来了。它又来了。那空洞在旋转,唤醒了我心中的一点凶狠。
“你的帽子呢?”
我接着问。林莉深深吸气,很不耐烦了。
“回家换了衣服,放家里了呗。”她说,“老问这些有的没的,烦不烦啊?” 那个鸭舌帽被扣在林莉的脸上。
我仍然看着另一侧的她,可所见在变,胸中的某种东西控制了我的大脑,传输了错误的信号。我看见的东西在此刻与过去间跳跃。
“你去拿水来。”
熊教练在一旁,按着女人脸上的帽子。
不同于先前的吝啬,这帮男人一壶一壶的拿水出来。熊教练举着水壶,水龙头一样,哗哗哗倒在鸭舌帽上。
空中有两只脚,勾在男人的脖子后,内八字点着脚尖,亮晶晶的脚趾甲朝天。 另一个教练俯在她两腿之间,兴冲冲地操她。
林莉好像呛到了。隔着帽子,她的咳嗽声很沉闷。她下意识想去摘帽子,却被扣住了双手。
“你说啥?呼吸不了?你说你呼吸不了?”
熊教练压着她脸上的湿帽子,凑到跟前,听里头的声音。他作怪问,“你不就想要这个吗?”
林莉摇头,咳嗽剧烈,上半身都起伏着。“哦豁,好紧!”正操她的男人满脸爽感,“夹得好紧!”他肩膀后头的两只脚扣紧了脚趾。“操你妈的林莉姐,你这不是很会夹嘛?”
“行,不想要水啊?那我不倒了。”
熊教练很干脆,把水壶挪开。可他依然高举水壶,看着被鸭舌帽盖住的脑袋。 不一会儿,鸭舌帽又动了。
摇得很轻微,摇得很小心,就像是生怕让人看见她摇头了,又生怕没人看见。 熊教练嗤笑一声。
“不是,几个意思啊?你不是不要水嘛?都呼吸不过来了。”
换做一开始,众人肯定是要嘲笑的,现在可能也都笑累了。
熊教练弯了手腕,水壶朝下,水流细细地落下去。他松开了林莉的双手,手伸进她的上衣里,竜竜窣窣的,他在搓揉她的肉。可她两只手仍僵在空中,竟毫不作为。熊教练粗暴地扯掉了她的胸罩。
每个人都记着这个学生家长的初来乍到,因为她让人印象深刻。这位妈妈为人爽朗,大笑的时候爱后仰脑袋,那饱满的胸脯也爽朗地突出。
现在嘛,爽朗是没了。
胸罩被大修拣去玩了。他看见我跟着黄哥出来,便在我面前甩着胸罩,耀武扬威的。这火红的布料招呼到我脸上,熟悉的体香扑鼻而来,带着诱惑的热度。 我无动于衷,因为我也有水喝。
妈妈是醒着的,她的双手被熊教练解放开了,却一点没有抵抗的意思。“喝了好喝的,你就得卖点儿好玩的。”熊教练一把掀起她的红毛杉。
两坨雪白的乳房,浑圆饱满,摊露在外。妈妈的乳头很尖,硬邦邦地立着,乳晕像一圈桃红。
侧乳有些肥。可能是胸罩被熊教练太粗暴地扯掉了,乳肉上能看见勒痕。 男人完事了,在林莉的奶子上揉了两把,捏她的乳头。
“靠北了,哪里都保养得好,就骚逼不给劲儿。”
“你对生产过的母狗有啥幻想?”
“扯,当妈的咱又不是没玩过。叫骚逼真不是骂她。”
“她不止一个小孩吧?我记得这女的有讲。”
林莉没反应,好像没听见耳边的羞辱。鸭舌帽盖着她的脸。熊教练一直在倒水。
她是不是忘了?忘了万一她儿子也在道场,他万一看见了呢?
她的喉头在滚动。
现在到了下课时间,她却躺在儿子上课的地方,喝她想喝的东西。
男人抽身离开,那两条修长的腿就这么落下来,八字岔着,摊开在地。她任由另一个男人握着阳具压上去,又把那两条腿扛起来。
至少这一刻,她是忘了的。她忘记过。
“你真的回家了吗?”
我眨眼睛,视野里的妈妈,坐在巴士的另一侧。
“你真的回家了?”我追问。
我晓得她没有。大伙爽完后,给她在道馆搓了澡,又在商场给她买了衣服。待她清醒了,已经很晚了,直接去了指定的地点等我。
可我胸中的痒感逼着我问。我晓得真相,可我就想看她怎么撒谎,这让我旋转的洞中生出快意。
林莉终于回过头看我了,很凶。
“你干嘛老关心我回没回家啊?”
短发女人看着我,眼睛里有些警觉。她站起身,还是坐到了我身边。 “你看,妈妈急得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就来找你了。”她单脚踩在前座下边的杆子上。我低头看她脚上的拖鞋。
少骗人了。这是在商场里买的拖鞋。
林莉点了点脚尖,指甲有些反光。她看着我,很严厉,很失望,很疲惫,总之就是很复杂的眼神。她眼里还有血丝。
她现在这只脚,像是那天在天台,她翘着二郎腿,同样的脚趾朝天。 落下的酒杯,飞溅的酒液,脚背上的红印,大修的手,“阿姨保养得真好,”他油腔滑调的声音。
“现在的男孩子,小小年纪,油了吧唧的!”短发女人在家中怒骂。就像她现在数落我,一摸一样的语气。
后来妈妈的脚被大修举着。那足弓狭长,弯弯的弧线,脚趾紧扣。他手里扶着阳具,在脚掌的褶子上蹭起来。当初他想给这阿姨擦脚的时候她很排斥,现在,他想怎么玩都行。
记忆很混乱,各种各样的片段在挤压我的脑细胞。我紧闭双眼,缓了一会儿,又睁开。
妈妈正严肃地看我。
“这是家里的拖鞋吗?”我指着她的脚。
“不是,你小子是咋了?”
林莉愣了,语气恶劣起来。“现在谁犯了错误不晓得嘛?”她一个脑瓜崩,敲在我脑袋上,“我刚数落了你半天,你脑子里都在想些啥东西?”
想着你挨操的贱样!我心中的黑洞响起怒骂。这声音刚起便被我压下去。我被自己的恶意吓了一跳。
她脑瓜崩不是开玩笑,挺疼的。
我不明白自己为啥要和她抬杠。她没有回家我又不是不晓得,可既然我决定不说真相,又何必挑刺呢?
可能这就是恶趣味。我想看见她难堪,可又不敢自己亲自去做,只敢问些明里暗里的怪问题。等清醒过来,我又害怕这样的自己。
“你说啥?别停下?”
熊教练不停往那帽子上倒水。林莉躺在地上,不挣扎了,那两只手高举在头顶,握着熊教练的双腿,像是溺水的人紧紧抓住岸边的石柱,生怕松开,松开了,就要万劫不复。
隔着水淋淋的帽子,林莉发出声音。熊教练坏笑着弯下腰,凑过去听。“你讲清楚,是别,停下;还是别停下?”
鸭舌帽下是叽里咕噜的声音。熊教练只是在调侃她,压根就没想认真听。 最后一个上的是大修。
又是大修。又是这个壮小伙儿。由他开始,由他收尾。
他双手抓着妈妈的两条腿,跪在她的胯间。他回头看着我,恶狠狠地。我不明白,他是恨我吗?他为啥这么恨我?
“妈妈你一个下午都在想我,对吧?”
我突然问。
林莉很莫名其妙,她睁大眼睛,“当然!废话!啥问题!我不想你我想家里的红烧肉啊?”
她揪着我耳朵,这回用的力气很轻。她估计是太生气,被我气笑了,所以话里带着笑意。
“我就你一个傻儿子!”妈妈凑到我耳边骂,“我找你找了一个下午,我能不一直想着你吗?”
大修干着身下的屁股,抽插的动作像是往下坐。那肥白的臀肉被压向地面,砰砰作响。
我还能听见隔着鸭舌帽的叫声,虽然很微弱。
水流不止,被肉棒从上至下捣入捣出的屁股,还有那两只红润的脚掌,面朝我,激烈地摆荡着。
大修搓揉林莉的奶子,俯下身,用牙齿咬住乳肉,留下深深的牙印。肉体震动之余,他别过头,看向我,余光中带着炫耀。
“小耀,想看啊?”黄哥在一点一点推着我靠近,“想看就过去看。” 熊教练也不闲着,他揭开鸭舌帽,拿掉了短发女人的面纱。
那是一张潮红的脸。
红唇大张,夸张地喘息,嘴角淌出水。
熊教练还在倒水,他控制着细小的水流,免得呛着女人。
妈妈的眼睛很呆滞,瞳孔涣散。她看着空中,看着熊教练手中的水杯。她的短发全都湿了,发丝黏在脸上。
大修手很快,见着脸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林莉本来就红肿的脸,歪到一边。
水从空中撒到她红润的脸蛋儿上,甚至流到耳朵里。熊教练不再倒了,拿开水壶,让她清醒些。
林莉看见了远处的家长座,家长座上空无一人。她本该坐在那儿的。她是来陪孩子上课的家长。可她现在却躺在上课地儿的中央。
“耀耀……”
妈妈喊我的名字,我听见了,一僵,连阳具都软了些。
她的眼睛在聚焦,大修的龟头在她体内一顶,她“哦”地叫了一声,瞳孔聚焦后又涣散,涣散了又聚焦,阳具再次冲击,聚焦了又涣散,往往复复。她在努力恢复神智。
“耀耀……在哪儿?”
我就在大修身后,赤裸着下身,黄哥上下其手。可她根本不晓得。
“他不在。下课后小黄带他出去玩了。”熊教练看了一眼我和黄哥,坏笑,“你想不想我告诉你他在……”
“我还要。”
林莉甚至连话都没听完。
她扭过头,正视自己的上方,那眼神好是迷乱,脸面潮红如血,红到了脖子根。“我还要。”
大修的阳具顶到了她的子宫口,她不住地呼出声,以喘息的形式。可这回她的眼睛有光,不是因为儿子,而是熊教练手中的水壶。
“当然!废话!啥问题!”
“我找你找了一个下午,我能不一直想着你吗!”
站在道场里的我,好像听到了这句来自未来的话。就像是母爱能够贯穿时间,过去的我凭想象也能猜到她未来会这么说。
她沉沦在满足内心空洞的快感里,她的快乐是真实的。她对我说的话像是在套母爱的公式,可说出来的时候,她的爱意是真实的。可惜,人会被诱惑收服,制造出矛盾的两面。小孩若是不幸,一旦接触了妈妈的另一端,那总有一句话要沦为妄语。
“要这个?”
熊教练晃了晃手里的水壶。
短发女人粗重地呼气,她很自觉,啥也没说,只是张开嘴。
烈焰红唇,张成一个圈,唇皮上下连着丝儿。我傻傻地看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水流像小溪一样落下去,她的舌头从口中伸出来,伸得长长的。
就在那一刻,大修堵住了她的嘴!他活像一个土匪,上上下下动着脑袋,活塞式吸吮那长长的舌头。妈妈睁大眼睛,尖细地“嗯”了一嗓子!
很快,那双眼睛彻底涣散了。舌头也软下来,混着水壶里的水,在壮小伙儿的口中翻搅、纠缠。
“耀耀,你不喜欢那个小伙子吧?”
记忆里的妈妈捋起耳边短发,喝汤的时候对我笑,笑得又鸡贼又灿烂。 唾液交融的声音泽泽作响。
“我在和他说话的时候,你呀,就像一个受惊的小兔子!”
我晓得我看不下去,可我又想看,因为我脑海里的记忆在侵蚀我的视觉,而我不想再回忆了。
大修嘴里含着这个不待见他的女人的舌头,下身砰砰撞击着她丰盈的臀肉。交合处的液体涓涓细流,留进她的股间深处。
“哎呀我懂了!你是不是不想伤害妈妈呀?”
回忆里的她搂住我,短发绕过耳畔,露出的耳垂闪烁着,她的大嘴巴在我的脸上亲吻,“给老娘亲一个!”女人的热情似火,“再亲一个!”
她现在又在亲谁呢?壮小伙儿松开嘴的那一刻,波的一声。林莉厚厚的红唇都变了形,湿漉漉的,嘴角上下全是水。
“我还要。”
妈妈刚松口就说。那双迷离的眼睛,拼命往上看,看熊教练的手。可熊教练没有再倒水,因为大修正在舔她的脸,像疯狗一样!
大修双手揪着她头发,控制住这个脑袋。他歪着头,疯狂地舔舐她脸上的水。 她耳朵里有水,他就舔她的耳朵,她鼻孔里有水,他就吸她的鼻子,舌头都伸进去。
妈妈紧闭双眼,“哼……哼……”嘴里胡乱喘息,她对着大修的脸,哈出滚烫的热气。可是,她只要有机会睁眼,那双眼睛哪儿都不看,只看天上熊教练的手,看着他手里的水壶。
“我还要……!”
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我还要。”
熊教练没有倒水,目睹大修吸食林莉脸上的水,一点痕迹都不放过。他正在操这个女人,却像是有别的东西更能带来快感。熊教练看在眼里,面色凝重,却啥也没说。
大修把这张俏脸舔得很干净,没水他就作罢,双手握住自己肩上的双脚,手指扣住她的脚趾缝。
林莉的脚趾分叉到极致,每一根脚趾都与他的手指相间隔。
他手掌贴着她的脚掌,指间感受着她脚趾趾骨的挤压。他俯下身,双手借力,狠狠做起最后冲刺!
“我还要……我……!”
林莉被顶地仰起头,双眼看向自己头顶,看向熊教练的腿,满眼的血丝,可谁都晓得她其实哪儿也没看。
她红唇大张,被操得唾液横飞,两只手胡乱抓着,最后没地方抓,就抓住了壮小伙儿的衣服领子,抓得死死的。
一男一女好像在地上角力。妈妈那张脸,面色血红,鼻涕泡儿都出来了。终于,一份快感压倒了另一份快感,她这下忘记了要水喝,不再说我还要了,嘴里只剩下狂热的呻吟,“啊……!啊……!啊……!”
那双腿曲着膝盖,翘在空中,两只脚被大修握着,脚趾岔开,间隔他的手指。 我在背后看着大修的手,指间隐约有五抹亮色。那双手一个劲儿颤抖,实际上是那双脚在表演。
角力有人输了,先一步高潮。我的脸被溅了水,是滚烫的。砰!砰!砰!大修身下的盆腔中央,肉穴被胔得汁液飞溅。
最终,大修一屁股坐到底!龟头向下,直面她的宫颈口!他吼了一嗓子,估计是射了进去。
“妈,我错了。”
巴士靠了一站。车门开了,发出哧的声音,乘客有的上来,有的下去。 我道歉。“我不该下午擅自跑出去玩的。我应该先找你在哪里。”我意味深长,“万一你遇到危险了呢?对吧。”
林莉看着我。我的话换做平时,这女人肯定要心花怒放,说儿子长大啦!可现在她像是被戳中了啥,皱眉。
“那倒是不必,”她挪开视线,“我数落你,不是教你要担心我。” 我点点头,不做声了。
妈妈也就没做声了。
过了一会儿,这短发女人睡了。她很疲倦,双手放在膝盖上,脑袋前倾,脑门儿抵着前座,就这么睡着了。她张着红唇,用嘴呼吸。
我低下头,能看见她胸前两粒凸点。她连胸罩都没买。
她能不疲倦吗?我心中的空洞替我坏笑,笑声里充满了恶意。她那可是一下午的体力活。
我对我新生的恶意很陌生。可不幸的是,我觉着我在渐渐适应它。
巴士很快到了家边的站点。妈妈也刚好醒过来,又像是想起啥,警告我。 “今天这事儿咱就揭过。”她揉眼睛,睡眼惺忪,“我不想让爸爸也晓得这事。”
揭过是这么揭过的吗?就告诉他呗。我明白她啥意思。可不敢说的人是我吗? “爸爸和妹妹去镇上上课,忙活了一天,也累了,我不想又把这烦心事提上来。”
林莉手指着我,“下不为例啊!你去哪里玩儿都行,要先和妈妈打声招呼。” 她很严肃地看我,接着说,“你回去后,也别提今天的事了!听见没?” 我点头答应。这女人依然喋喋不休,还要数落我几句,确认心理的上风。直到下了车。可能是舒服了,她终于又牵上我的手。
“算你走运!我可不想你爸也训你。”
妈妈轻快起来,摇着我的手,踩着拖鞋,慢悠悠地回家。
好像一切照常,我们只是从课外班回家,啥事儿也没发生。至于她的红衣衫、牛仔裙、红胸罩,红内裤、鸭舌帽、人字拖……我们都纷纷抛之脑后了。 “要射了吧?”
黄哥捏着我的下体,扶着我的肩膀,推我走得更近。
大修完事了,撤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了全貌。
妈妈瘫倒在熊教练的怀里,红毛衫被拉到了胸部上方,那一对白玉般的乳房很高耸,阻止着衣服下坠。
她两条大白腿曲成一个圈儿,围成了一个O字,双脚半并拢,脚掌对着脚掌。 “小子,这是你婊子妈,熟不熟悉?”
“我们都玩过一遍啦!不好玩!”有男人嘲笑。
他们也不怕这女人听见。妈妈显然失去了意识。鸭舌帽盖着她上半张脸。 我只看得见那张半张的红唇,热气从中冒出,口角漏出液体,还有那脸蛋儿的一抹潮红。她化妆了去家长会,我都没见过这么红。
黄哥推了我一把,把我的腰往前顶,直到阳具插进了那双脚之间。
红润的脚掌相对,夹着我的男根,我感到其中的肌肤稍微粗糙,却极其很柔软。
她脚跟分离,脚尖贴着脚尖,明亮的指甲略锋利,在我的下腹处刮了刮。 黄哥抓住我的双手,把它们放在了妈妈的两个脚背上。脚背质地硬,表皮温软,我能摸到上面的筋络。
“射吧,射她身上。”
这双精致的脚我看了十几年,它们走在家里,走在厨房,走在谈生意的途中,走在送我上学的路上,走在去医院给我看病的匆忙里。
它们最常踩在那双人字拖里,时而二郎腿翘起来,一只脚便逍遥自在地晃悠。 我却从没想过去握着它。可我现在却实实握着,我稍加压力,几根脚趾就在我的根处岔开,柔软的脚掌搓揉我的龟头。
脚心处滚烫的温度,让我快要射了。
“你妈就是这么用的,”黄哥在我耳边说,“不然浪费了。”
我不敢,可我又想。我害怕,可我又激动。
我迈出一步,又退后两步,我每动一下,都去看面前女人的脸,生怕她醒过来。
男人们各玩各的,都不太在意我。那些讥笑和羞辱,在我耳边很浑浊,我却啥也听不清,心跳得很剧烈。
熊教练的手插在妈妈的嘴里,搅着她的舌头,然后拉出来,拉得很长,“这舌头她妈的咋就这么长?”他另一只手在她的胯下抠动,撑开了肉穴。他想把里头的精液都导出来。
“这俩哪个长?”有人问。
“长舌妇咯,当然是……”熊教练揪住她的阴唇一边,拉长了,暗色的皮绷得很紧,他手指拨了拨,发出哒哒的声响。
“还是骚逼更长。”
众人笑。
林莉像是不会醒了,歪着脑袋,倒在熊教练的怀里,一侧短发刚巧绕过耳弯,露出耳垂。
那鸭舌帽罩着她的眼睛,我看不见她的脸。可那傲气十足的样子,如同她耳垂上嵌着光亮,在我脑海里抹不掉。
现在她没傲气了,张开双腿,滑稽地曲成一圈儿,脚掌对脚掌,脚尖朝着我。 “看见没看见没,那是我儿子!”每次过来道馆,这个妈妈都很骄傲,笑得荣光满面,对着在场的每个人吹嘘她小孩。
现在,每个人都操过她,她最隐私的部位,怎么也合不拢了,拱成一个黑漆漆的小洞。她内阴的包皮完全绽开,被操得外翻,大大方方地翻卷在外,正如她大大方方的为人。
我不敢相信我和妹妹曾经是从那里头出来的。男人们也在里头走了一遭,为到此一游作证,白浆终于涌出来,很汹涌,甚至爆出噗嗤的声音。
我射了。
黄哥的手在我身后一抽,像是拉了闸,我的阳具射出一道白浆,通通射在那并拢的裸足上。
林莉的脚并着脚,儿子的精液留存在趾缝间,还有的白液划过足弓,胡乱向下游荡。
后来黄哥领着我走了。
走的时候,我像是聋了。我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妈妈开朗的话语,还有一家四口的温馨平和。我听不见了。
我听不见背后崩坏的嘲笑声。男人们拉着那女人,不晓得又要去做啥,可能是洗澡吧,只是洗澡吗?
走在回家的路上,这样想着,我又硬了。
“耀耀,晚上要吃啥?”妈妈问。
她的手牵着我,我却弓起身子,不想她看见。
“你这么问是因为你回去还要做饭?”
“也不是。今天没力气,我不做饭了。我就问问。”
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可无论是她还是我,我们的精神再也回不到平常了。 (22)
回到家,妈妈还是去做饭了。因为爸爸和妹妹还没有回来。
“这俩人也真是。”妈妈在厨房里嘟囔,“你爸跟我说在舞蹈室和老师聊会儿,那死鬼,咋不睡在那儿嘞?”
后来他们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一大盒果汁。
吃饭的时候,妈妈吃得很沉默。我才发现她脸上有浮肿,嘴角带着裂痕。可爸爸和妹妹就像是没发现。
他俩都在聊妹妹的舞蹈老师。爸爸还在夸老师人好。
我也吃得很沉默。家里人都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妈妈肯定不开心,她有这种脾气,明明异样的原因她不想说,可要是没人来关心她,她又会不高兴。 “林莉,你尝尝。”
爸爸一直和妹妹拼命喝果汁。他给妈妈倒了一瓶,“镇上产的水果,人家新鲜榨的。”
“不喝。”妈妈皱眉。
“不喝刚好,”妹妹也在一旁说,“本来也没多少,我一个人两天就能喝完。”
“瑶瑶,”短发女人的眼神不善,“妈妈有没有教过你,做人不可以这么小气?
“你不是说不喝嘛。”丫头做鬼脸。
“那你也不能那样思考事情。我不喝,还有爸爸,还有哥哥呢,你不考虑他们?”
妹妹脸面沉下来,突然挨训,任谁都不高兴。她低头吃饭,筷子戳碗戳得很用力。妈妈也没再理她。
“诶林莉,喝一口,”爸爸一旁打圆场,“尝尝嘛,又不会掉块肉。 “我说了不喝。”妈妈一拍桌子,语气很暴躁,“我还要喝汤呢!” 三个家人都看着她。她也意识到自己脾气不好,迅速起身,去了厨房。锅里的汤还要再炖一会儿,可她先进去了,可能是想一个人静静。
爸爸立刻探身,小声问我,“你妈咋了?”
“我不晓得。”
“她的脸,”爸爸指了指自己的脸,“我看有点肿啊。她今天摔了?” 原来你发现了啊。我想,爸爸就是猜她去打架了,都想不到下午发生的事。如果他晓得了,会作何反应呢?
“我下课后就看见那样了。”我撒谎。
“那你不问她?不晓得关心一下?”爸爸语气责怪。
“那你咋不去关心一下!”我的脾气也一样不好。
压抑的气氛令人口干舌燥。胸中的黑洞仍然在,我晓得自己将会有一周无法喂饱它,我甚至感到舌根发苦。
“和她看不爽的人打架了吧?”妹妹喝了口果汁儿,没好气。
我也不晓得该说啥了,也尝了一大口果汁。
味道还真不错,我又喝了一口,结果惹得妹妹不高兴了。她一把将水杯夺过去,“别喝了,猪头!再喝真给你喝没了!”
“嘿,你这丫头!”爸爸骂她,“你妈心情是不好,可讲你讲得不错,咋这么小气呢?老师给了咱一大盒,明明够你喝的!”
“就是就是。”我一把夺回水杯,又喝了一口。
妹妹光着脚丫子,在桌下跺了我一脚,脚掌冰凉凉的。不过她倒是不跟我争了,而是看向厨房。
厨房里,短发女人开了冰箱门,面朝冷气,静静地站着,像是在给自己灭火。 “爸你别管我了,还是关心关心自己老婆吧。”她说。
妹妹是这样的,每次和妈妈闹不愉快,就称她是爸爸的老婆,如果是和爸爸闹不愉快,就称他是妈妈的老公。只不过后者情况比较少见。爸爸训我训得多,很少骂过妹妹。妈妈倒是一视同仁。
她也可能偏爱儿子一些。不过这是妹妹的说辞,我并没有相同的感受,也不晓得是她太敏感,还是我太迟钝。
“估计是出门摔了。”爸爸不太敢去厨房,“不可能是和人有矛盾。你妈这么大人了,还打架,不至于。”
“你们都傻,没看见她换衣服啦?”
妹妹心很细,“她回来肯定洗过澡了,不是干架,干嘛洗澡?你也是,还真是猪头啊,”妹妹人小鬼大地指着我,“她洗澡你都不奇怪?”
她骂我,这回我受着。我低头喝果汁,心头泛痒,好像就希望有人来骂我。 “不至于。”我小声说,心里没底气。
“怎么不至于啊?忘记表姐的事了?那年去大舅家,她们不就打起来了?” 妹妹没好气。她再次把我手里的玻璃杯拿走了,不许我再倒果汁。
我没再去抢回来,而是低着头发呆。我想起她在说啥。
那是我们还上小学的时候,过年去拜访大舅一家。大舅有个女儿,性格和妈妈如出一辙,只不过妈妈会讲道理,这表姐更乖张。
大舅家的燃气,每天都是有限的,他却非常热情,想留我们一家四口住下。爸爸不愿麻烦他们,说住外面酒店挺好。结果,表姐也不忘上来插嘴,说别让这么多人住,燃气用完了,没热水了咋办?
她这话让大舅十分尴尬。妈妈本来就没想留,一听表姐这话,当场恼了,教训她起来。表姐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嘴一个赛一个硬,最后甚至上了手,互相拽头发不撒手。场面很混乱,直到大舅妈把她俩分开。
妹妹那个时候小,有些害怕,可我晓得不是啥大事。大舅比我妈大了近二十岁,女儿生得又早。妈妈从小带着我表姐长大,俩人本就是打闹的关系。表姐在这姑姑面前向来放肆,再加上个性,至今还能和我妈干仗。
可是妹妹耿耿于怀,说,“我永远不要做那种会打架的女人!”
“说我坏话呐?”
林莉从厨房里走出来,带着手套,端着炖好的汤。“我还在家呢,你们能不能背着我说啊?”
“谁说你坏话了?这不是关心你嘛。”爸爸说。
“用不着。我一没打架,二也不是那种会打架的女人。”妈妈看了妹妹一眼,不怀好意。
“那你是咋啦?”妹妹吐舌头。
妈妈没回答。
我在等,等着这个女人会不会说出真相。当然,我清楚她不会。
我才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一种事,能给人带来另类的快感,那就是作为偷偷知晓真相的人,等着对面的人会撒出怎样的慌。
“我跟耀耀那儿的教练有些争执。”
她低头盛汤,顺便腾出手,捋了捋耳边的短发。
“争执?”
爸爸整个人都坐直了,“你跟他们能有啥争执?”他看妈妈的嘴角,好像还有话没出口,可能是:啥争执能让你挂彩?
“嗨,就是我跃跃欲试了呗。当时看那些学生打靶、踢腿,感觉心情很激动啊,像是回到了我上学练拳的时候。”
“咋的,你还上去参战了?”爸爸问。
“没有!就是去举个靶子。教练跟我争了一会儿,怕我受伤,我说你小瞧谁呢!我看见他们踢高抬腿,练小孩子的防守,我就觉着我也行。结果……” “结果脸挨到了?”妹妹翻白眼。
“你没跟我说啊?”我顺着她的话问。
“耀耀你不在,你当时不是和小黄出去了么?”她给我一个严厉的眼神,让我自己体会。“我是在道馆等了一会儿,闲着无聊去做的。”
我很平静,低下头,不再看她。
我在说谎,假装不晓得,她当真不晓得,顺着我的慌,继续说谎,以为谁也不晓得。
这蛛丝结得网意外地还算严密,奈何我不是虫子,却故意落到上面。妈妈也不是蜘蛛,却仓促地捡起几根棍子,假装长了八条腿。
“你可悠着点儿吧,不是小年轻了。”
爸爸很无语,倒了点果汁儿喝,“怎么说你好……”
“诶呀别说了别说了,很丢人的啦。”
妈妈苦笑,眼角挤出一点皱纹。她做出空手扇风的动作,给自己降温。“我年轻的时候绝不会这么菜!”她找补,“搞得我一下午都很沮丧,可人又不能不服老。”
她说罢拿起水杯,一饮而尽。杯里是果汁儿,她可能都没看。
可能是为了缓解羞耻,她抓起东西就喝。为啥羞耻呢?无论是承认自己菜也好,还是自己真正是在撒谎也好,怎么都说得过去。
突然,妈妈眼睛亮了,指了指杯子,竖起大拇指。
“味道不错吧?新鲜的!”爸爸很乐呵,看向妹妹,“刘老师人是真好,自家的小生意,一分钱不要咱的。”
妹妹却嘟囔着,少喝点儿少喝点儿。
“瑶瑶,不记得你有这么小气啊?”妈妈把果汁儿咽下去,“你这么爱喝,咱明儿去超市买呗。”
“不要,我就要喝刘老师给的。”
妹妹挠了挠胸口,看着桌上的大纸盒,里头还有一大半。“这么点儿,要撑一个礼拜呢,下个礼拜上课我才能再喝到。”
“哎哟你这穷孩子!这样,下周爸爸歇着,我陪你过去跳舞,当面找人老师订购,照顾一下她小本生意,让她每个礼拜给咱寄!”
妈妈双手叉腰,“这下你满意了吧?”妹妹握拳举手,“满意!”
你确定吗?你确定下周不再去跆拳道馆了?我默默地看着妈妈,这短发女人突然有底气起来。你确定你可以不需要他们的水了吗?
不晓得为啥,我也一样。
我挠了挠胸口,那旋转的洞穴已经不痒了。
一家四口的气氛在变化,从压抑慢慢走向开朗。妈妈难得笑起来,尽管笑得还很疲惫。爸爸没有再问妈妈的事,一直在夸舞蹈老师很大方。妹妹不再像个小魔王一样对我了,除非我打果汁的注意。
晚餐结束,谁也没喝汤。
换平时没人喝汤,妈妈是要不开心的。可她也没啥意见,把汤碗存进冰箱,说大不了明天再喝。
直到晚上熄灯,母子俩在家都没有再提下午的事,父女二人也不再问妈妈的情况。他们夫妻之间有没有谈心,我不晓得,可第二天从爸爸的反应看,也不像明白了啥。
这是回归正常的迹象吗?
我们真能回归正常吗?
我入睡前问自己。可梦里没有答案。
又过去几天,妈妈比往常要更安静一些,好像一块电池耗尽了能量。家人都能看出来,毕竟她几天都没外出。不过妈妈的说辞是等脸消肿了再出门。 除此之外,一切照旧。
妈妈改在家里谈生意。上午,她踩着大拖鞋,在客厅里踱步,朝电话另一头大呼小叫。她有几个产品现在做得不太好,所以比较暴躁。爸爸在一旁算账,顺带不忘安抚她。
下午,妹妹放学回家,然后是我放学回家。妈妈在厨房做饭。
她脸肿也消得差不多了,连嘴角的裂痕都愈合了。可她依旧缩在家里。妹妹可能有好奇,爸爸可能有疑问,可是一想到每天晚上要坐在餐桌前吃饭,大家心中的空洞好像都被快乐抚平,将烦恼忘得干净。
晚饭无论是啥,我们都会喝父女俩带回来的果汁。可是,果汁毕竟有限,所以我们约法三章,每个人每天只许倒一杯。
妹妹可以多倒半杯,毕竟是最受宠的,我们都没有意见。
现在每天回家成了我最期待的事情。兄妹俩现在放学都准点回家。我们都说饿,都急着上桌吃饭。爸爸也一样。
妈妈做菜其实并没有多好,现在也越来越含糊。她好像也急着吃饭。 其实我想每个人心里都明白,我们都只是想喝那个果汁而已。只不过谁也没有提这件事,彼此却心照不宣。
晚饭的气氛也越来越好。
第三天以后,妈妈的沉默和忧郁也不见了。她开始在餐桌上侃侃而谈。那个眉飞色舞的憨憨女人又回来了,和爸爸你一嘴我一嘴,偶尔甚至有兴致,做弄一下我和妹妹。
就好像那场轮奸从来没有发生过。
我真的以为,一切都要回归正常了。
直到第四天。那一天,果汁喝完了。
晚饭前,大家早已经兴冲冲地围绕餐桌。爸爸在看报纸,可我晓得他注意力根本不在新闻上。
直到妈妈在餐桌上摆好热菜,可是好像也没人在乎,更没人发现妈妈做菜做得非常敷衍。
我们每个人都看着那盒果汁。
“那,开饭吧?”
爸爸放下报纸,左看看,右看看,给每个人都摆了一个玻璃杯。他啥意思我们都明白。只要确定开饭,我们就会倒果汁。
妈妈搓了搓手,很期待的样子。她因为不出门,在家都穿睡裙,浑身上下白色的。据妈妈说,这种宽松的舒服。
女人斜斜并着腿,脚踩在大拖鞋里。她的睡衣是一条连体裙,买了最大码,像是一个白色袍子,无论你是丰满圆润,还是纤瘦苗条,它都体现不出身材。不过因为太宽松,那一抹玉肩裸露在外,酒红色的吊带若影若现。
爸爸也穿着睡衣,可能吃完饭就想睡了。我和妹妹才从放学,都穿着校服。 按惯例,妹妹先倒饮料。只见她给果汁开盖儿,倒进玻璃杯里。
可是,玻璃杯刚满半瓶,果汁就倒完了。
四个人一时都没说话。别说倒满四瓶,现在只有半瓶,一个人都不够喝。 其实只是果汁而已,家里还有别的饮料,都是小事。可气氛凝固了。我们能感受到这诡异的压抑。
妈妈这时开口,“我们……”
我手快,夺过玻璃杯,先喝了一口!
妹妹惊呼一声,转向怒吼。
不同于妈妈的短发,她有一头瀑布般的长发。上学的时候就捆一个皮筋,留一个长长的辫子。我虽然是她哥哥,可也得承认她五官随母,长得越来越水灵,可现在,她这张脸却变得扭曲。我根本不明白,有多大的深仇大恨,才能让这丫头露出这种嘴脸。
她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发疯一样地骂我,口齿不清了。我都来不及和她扭打起来,玻璃杯从我手里脱手,剩下的果汁撒了我一身。
爸妈都吓到了,才反应过来。
“遥遥,遥遥!住手!”妈妈站起身,扒开我和妹妹。“别打了!” 妹妹从我腿上夺过玻璃杯,用力砸在桌上!杯子里只剩下一丁点儿果汁,几乎空了。
“没有了!你这蠢猪!谁让你抢的!都没了!”她气得嗓音都在发抖。 “我喝两口咋了?”
我气不打一出来,伸手抓住她的长辫子,想报复回去。我耳朵却被妈妈死死揪住,揪得很疼!我扭头看她,很凶狠,像是看着啥仇人。
妈妈看我也是,像是在看仇人。这眼神很陌生。我们的眼神都很陌生。 爸爸拿走了我面前的玻璃杯,仰起头,伸出舌头,去舔杯壁上面的汁水。 “别舔了!这啥场合?”
妈妈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水杯,“都没了还舔!你还管不管了?”
“渴了嘛!”
爸爸双眼有些红,怪罪地看她一眼,又去抢桌上的果汁纸桶,仰起头,想去喝里头剩下的几滴。
妹妹这时捡起筷子,狠狠甩到他脑门上!爸爸痛得叫出来,怒不可遏,“疯丫头!谁教你这么做的?没大没小的是吧?”
妹妹刚要骂回去,又被我揪住了长辫子!她和我撕扯起来,指甲在我脸上留下一道划痕。
“都给我住手!”
啪地一声巨响!玻璃碎裂的声音。
妈妈嘹亮的声音。只见这女人双手握拳,低着头,一甩手,将刚刚的玻璃杯甩到地上!砸碎了!
“我们都冷静一点。”
她嗓子都喊哑了,“今晚大家都不对劲,我们都不对劲……都冷静一点。” 四个人站着或坐着,有的在暴怒,有的在贪婪,有的脸面红温,有的气喘吁吁,可每个人都好像意识到啥,在渐渐平复情绪。
理智的筋儿又突然搭了回来。一家四口的疯狂在走向平息。
可是我没有,我看着满地的玻璃渣。那罩着我的玻璃杯早没了,不仅倒了,还碎了。我胸中的黑洞在无限放大,大得我喘不过气来。
“你凭啥叫我们冷静?”
我阴阴地开口,很歹毒。
妈妈抬起头,有些茫然。爸爸和妹妹都惊愕地看我。
“最不该冷静的就是你吧,”我说,“明明经历了那些事。”
妈妈最初还不明白我在说啥,很快就僵住了。她像是石化了,一动不动,眼睛都不记得眨一下,就这么看着我。
我感到愤怒,所以我才决定说出来,把闷在心中的事说出来。我为啥愤怒? 因为妈妈不敢讲真相吗?不,不对……
我看着桌上空空的果汁纸盒。我没得喝了。
“你们在说啥?”爸爸发愣。
“耀耀……”
妈妈像一尊雕塑,声音好像蚊子哼哼。
“我告诉你们那天发生了啥。”
我挑衅一样,看着妹妹,看着爸爸,最后看向妈妈,她那双丹凤眼挣得很大。 “我告诉你们她脸为啥会受伤!”
不用说,她一定是明白了。她晓得了儿子那天一定在场,这都用不着我解释。 “耀耀,别扯淡。你别扯淡。”
她声音很冰冷,又冰冷又害怕。
“她那天是被几个教练轮奸了!她被按在厕所里……”
“你别胡说八道!”
林莉探过身子,两只手抓在我衣领口,“我是你妈!你怎么可以……” “她被按在厕所里!很多人都……”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你怎么可以……!”
“很多人都打她的脸!她最后还很……”
“够了!”
林莉通红眼睛,眼泪顺着脸蛋儿流淌。可她好像都没意识到自己在哭,“够了!别再说了!”她狠狠松开手,放开我,我被她推回到座位上去。
“你都看见了是吧?”
妈妈沙哑地说,“你看见了,为啥还骗我?很好玩吗?”
我跌坐在椅子上,短发女人低下头看我。妈的,还是那么居高临下,她以为她还能教育我,可我不怕她了,我不再害怕她的审视。
所以还是我的错,对不对?反正不是你的错,一定是别人的错。不管发生啥事,你总有责备的对象。
“好玩啊。”我顶嘴。
一个巴掌抽过来!
她旋转身子抽我,使得力气比在巴士站还要大。我歪着脑袋,面朝妹妹,嘴角裂了,流出血来。
“你在,”妹妹傻傻地看着我,“你在,胡说些啥呀……”
“林莉……”
爸爸满脸懵,张开嘴,看着我们娘俩。“到底……他说的……”
妈妈抿着嘴,嘴唇颤抖着,没出声。
她看向我的眼神,很愤怒,很失望,很冷漠,很嫌恶,就像那天她抓住我涂鸦的漫画书一样。她还刚好穿着和那天一摸一样的宽松睡衣,肩膀上隐约挂着红色吊带。
妈妈转过身,离开了餐桌。结果睡裙一角卡在桌凳间,让她差点绊倒,她很用力地把裙摆扯出来,动作很暴躁。
“妈。”妹妹的声音不轻不响。“妈。”她想叫住她。
“我洗把脸。”
妈妈说。我觉着她只是想离开这个餐桌,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林莉。”爸爸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如果是真的!如果……”他很严肃地看他的妻子,“你为啥不说?”
“你松手。”妈妈不回头,手腕被他紧紧握着。
“我们可以报这事儿。你为啥不……”
“你松手!”妈妈甩开他的手。
“因为她害怕。她害怕喝不到道馆里的水了。”
我开口说。妈妈转过身看我,爸爸也看着我。妹妹踩我,这回是轻轻的,可能是不想我再讲下去了。可我不理她,她挠了挠胸口,低下头,害怕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也害怕,你们都害怕,我们都上瘾了,可是又都不敢承认!”
我愤怒地看妹妹,“她学跳舞的地方,肯定也喝了。是这个果汁吧?她那个老师,跟几个教练,肯定是一伙的!”
我手指着妈妈,“你早就猜到了!你不可能猜不到。可是你就是不说。你就是想喝!”
妈妈不凶了,只是一个劲拿手抹眼泪。爸爸傻傻地拿起果汁纸盒,朝里头看了看,闻了闻。那个瞬间,我看见他有想尝的冲动,可他只是抓了抓心口。 餐桌旁是很久的沉默。
“好,好……我们,今晚就去。”
妈妈抽了抽鼻子,声音归于平静,“今晚就去,报这事儿。我们把这个果汁上交。”
“非要这样吗?”妹妹小声问“非要这样不可。”
短发女人挠了挠胸腹,“不能再这样了。我们不晓得那是啥东西。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好,好……”爸爸眼神很呆滞。
突然,有敲门声。
有人在敲门。
我看过去,妹妹看过去,爸爸转过身,也看过去。
敲门的声音不停。
林莉平复了一下心情。“来了来了!别敲了!”她披头散发,踩着拖鞋,走向大门,“谁呀?这么晚了。”
她打开门,整个人僵住了。
门外的光景,我这里能看见。
我也僵住了。
门外黑压压的,站着好几个男人。那些人我都熟悉。
有黄哥、壮小伙儿、还有其他几个教练。
“哟,林莉姐,在家呐?”
熊教练为首,嬉皮笑脸的,“这么晚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