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到底看不得孩子遭罪,眼睛都红了,嘴里说着,“疼跟奶奶说,奶奶去找医生给你找止痛药。”
“不疼。”他笑得像没事人一样。
已经吃了两片了,但不起作用,疼得厉害,越疼越清醒。
病房门被关上,整个单人病房安静空荡,他闭上眼,脑子里只剩下清晰地痛感,像鼓点,像心跳。
像锤子在脑子里不停地捶砸。
咚,咚,咚。
敲得他疼得咬牙。
手机响了起来,他滑动接听。
是葛岸的号码,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苏软的声音。
她的声音很小,带着鼻音,“柯枞应……”
只喊了这么一声,她的眼泪就掉了下来。
很想你
柯枞应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有些无奈,“哭什么,我又没死。”
苏软胡乱地擦眼泪,握着手机问,“你疼不疼?”
“疼。”他故意逗她,“你亲我一下就不疼了。”
苏软没说话。
柯枞应脑子一直泛疼,他把手机离远了点,嘶了口气,又靠在耳边说,“开玩笑的。”
苏软声音又小又软,“等周末放假……”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
柯枞应脑子一激灵,“操,你说什么?操,疼……”
他捂着后脑勺皱眉直吸气,苏软在那头小声喊,“你怎么了?”
“没事。”柯枞应脸上全是笑,“你周末要来?”
“嗯……”她咬着唇,声音愈发含糊了。
柯枞应笑着冲手机那头说,“我从现在开始,就要盼着周末了。”
苏软又不说话了。
“在外面?”柯枞应问。
“在超市里面。”她小声说。
柯枞应看了眼时间,冲她说,“把手机给葛岸。”
她以为柯枞应这是要挂电话了,握着手机急着想说话,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只是咬着唇又喊了他一声,“柯枞应。”
“嗯?”他故意问,“小祖宗,想我了吗?”
苏软蹲在超市的角落里,握着手机,听到这话,眼泪又下来了。
她吸着鼻子,鼻音很重,“柯枞应,对不起……”
她哭着站起来,把手机还给葛岸,攥着导盲杆往家里走。
“应哥。”葛岸接了电话,问,“我回去了?”
“把手机给她,再给她买点……”柯枞应说完,把电话挂了。
葛岸冲快到门口的苏软喊了声,随后匆匆拿了几包卫生棉付了钱,把手机塞进苏软口袋里,把袋子送到她手里,“来电话会接吗?滑一下就行,明天到学校还给我。”
苏软怔怔点头。
葛岸等她进了家门,这才转身骑着摩托回去。
苏软回到家里,顾亚秋正在等她,见她回来便问,“大晚上买什么去了?”
苏软不知道袋子里装了什么,只把袋子放在身前,可以让她看见。
“用完了吗?”顾亚秋有些愧疚,“你跟我讲啊,下次我去买。”
苏软立马明白葛岸买了什么,大概是柯枞应关照的,他总是细心周全。
她跟顾亚秋说了句,“我去睡了。”这才提着袋子上楼。
才刚躺进被窝,电话再次响起,她赶紧滑动接听,滑了几次,才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声音。
“回去了?”柯枞应问。
苏软把脑袋藏进被窝里,小声说,“嗯。”
“刚刚我问的问题你还没回答。”隔着手机,他的声音沙沙哑哑的,却很温柔,“小祖宗,你想我了吗?”
苏软咬着唇不出声。
他喉口溢出笑,“我很想你,醒来第一眼就想看见你。”
“怎么办?”他的声音离手机很近,呼吸都似乎喷了过来,带着气音洒在苏软耳廓,“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了。”
苏软眼眶通红,她咬着手指不让自己哭出来。
只听到柯枞应低而温柔的声音说。
“想抱抱你。”
“亲亲你。”
苏软眼泪大颗往下落。
他根本不是睡不着,是担心她害怕得睡不着觉。
所以在用自己的方式哄她。
她怎么会不知道。
他明明流了很多血,后脑勺受了很重的伤,应该躺着好好休息,却还费尽心思来哄她。
苏软小声哭着。
柯枞应压低了声音道,“怎么又哭了,小心我现在就跑过去亲你。”
“想。”苏软哭着说。
“什么?”他没听清。
她哭得哽咽,声音却清楚了些,“我很想你,柯枞应。”
睡不着
“During the Middle Age the aim of painters was to represent religious themes——aim在这里的用法是?”
苏软低头记笔记,脑海里左边是英语老师的声音,右边是柯枞应的声音。
“我很想你,醒来第一眼就想看见你。”
“怎么办?”
“想你想得都睡不着了。”
“想抱抱你。”
“亲亲你。”
她低头记笔记:
aim to do
aim at doing
耳边不期然再次响起柯枞应的声音,“小祖宗,有你这句话,我今晚怕是睡不着了。”
课间的时候,赵阳过来拿走柯枞应的书,离开之前,想到柯枞应的叮嘱,往苏软桌上放了瓶可乐。
苏软摸到可乐瓶子,差点以为是柯枞应来了,可鼻尖闻到的气息却不对,不是柯枞应,也不是葛岸。
她轻声说了句“谢谢。”
赵阳临走前,又听她说,“等一下……”
柯枞应一大早就从医院偷摸着出去了,葛岸打听了一晚上,顺藤摸瓜找到方婷,更是花钱找了不少人打听到苏软以前在初中时被方婷欺负过的视频和照片。
柯枞应面无表情地坐在病床上把照片翻完,合上手机,只冲葛岸说了两个字,“在哪?”
柯枞应父母过来时,病房空空如也,他们急得到处找护士和医生。
另一边柯枞应穿着病号服,和葛岸几人骑着摩托一路到了网吧。
方婷那几人一直在网吧,在等警方通报苏软被强奸的消息,可等了一晚上都没等到,想去问曹富,却被告知曹富被打得住了院。
据说柯枞应也被打得住了院,等早上一打听,苏软居然正常上学了。
她们正准备等苏软放了学,再堵她一波,结果还没等到放学,就等来了柯枞应。
柯枞应跟网管很熟,因为经常带兄弟们包夜,网管包括老板都认识他,他一进门那个架势,网管就知道他是来找人干架的。
穿着病号服,脑袋上还包着纱布,面容冷酷,眉心拧在一起,眼神阴沉。
边上跟着葛岸和其他几个,都是打架的好手。
“什么情况?你脑袋怎么了?”网管问。
柯枞应目光一扫,已经看见了方婷那几人,他冲网管挥挥手,“借你们地方一用,坏了东西,我赔,把其他人赶出去。”
“行。”网管开始赶人。
方婷身边的姐妹看见柯枞应这架势都有些害怕,全围在方婷边上,拉着她的胳膊问,“方姐,怎么办?”
方婷冷嗤,“我不信他能打女人?传出去不得让人笑死。”
其他姐妹立马放心下来。
网管出去把门关上,又重新进来了。
柯枞应和葛岸几人朝方婷走了过来。
方婷站起来,不等说话,柯枞应已经一脚踹在她小腹,那一脚威力极大,方婷直接被踹到后面的椅子上,又被椅子撞得直直摔在地上。
方婷的其他姐妹全都被骇住,惊惧的目光看着柯枞应。
只听柯枞应说,“全部扒光。”
“不——”
网吧里传来女生尖锐的哭嚎声,和着衣服被撕裂的声音,像一首乐曲,在整个空间里嘶声鸣唱。
自作孽
方婷不停地反抗,被葛岸揍了一拳,随后衣服被撕开,她的尊严被人踩在脚下,她哭嚎着求饶。
脑海中竟然想起当初苏软躺在地上扭动挣扎时的绝望和无助。
内裤被扯掉,有人将手机摄像头对准她的全身。
她尖叫起来,“不要——”
其他几个女生更是在地上不停扭动着喊救命,她们哭得满脸都是泪,因为挣扎,身上都滚了一圈的灰,混着眼泪,狼狈不堪。
柯枞应冷冷看着这一切,等人拍完照片和视频把手机送到他手里之后,他才不发一言地转身就走。
方婷躺在地上嘶哑着声音喊,“柯枞应!你把视频删了!”
柯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
方婷捂住身体哭嚎着喊,“柯枞应——”
葛岸看了她一眼,“自作孽,不可活。”
他们走之前,其中有人还笑话着说了句,“那个奶子好小啊,哈哈哈……”
被说的女生直接抱着胸嚎啕大哭起来。
网管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白花花的奶子不看白不看,他盯着一直看,还比较着谁的好看。
那群女生更觉得屈辱,边哭边穿衣服,随后捂住脸哭着跑了。
柯枞应一出来头就开始疼得厉害,他扶着广告牌缓了缓,随后拿起口袋里一个劲震动的手机看了眼。
是他爸妈。
打了十几个电话了。
还有一个奶奶的。
他拨了奶奶的电话,跟她报了平安说马上回去,这才挂了电话。
快到放学时间,他站在路口,朝着学校的方向看了会,现在是第四节课,苏软还没下课。
“应哥,你不会想去学校吧?”葛岸打了车,招呼他过去。
柯枞应没说话,矮身钻进后车座,头疼得厉害,他扶住头,靠在座椅上,“嘶”了声,问葛岸,“曹富那边什么动静?”
“软骨骨折,估计要在医院躺一两个月。”葛岸说完,看了他一眼,“应哥,差一点你就把他掐死了,杀人是要坐牢的。”
柯枞应手指抵在太阳穴上,目光看着窗外。
他是丹凤眼,眼尾的折痕很深,衬得眉眼有几分深邃,即便缠着纱布,那张脸上的轮廓依旧透着几分利落的帅气。
“葛岸,你没遇到喜欢的人。”
“如果你遇到了,你会愿意为她去死的。”
葛岸没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想,那还是别遇到为好。
柯枞应回到医院,隔着距离就看见父母站在病房门口。
还没走进去,就被历芷兰甩了一巴掌,“你跑哪儿去了!你知道我们多担心你吗?!打你电话也不接,找医生和护士全都不知道!你到底去哪儿了!你是要担心死我们吗?!”
她说着哭了起来,“你以前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呢!啊?!天天打架旷课,你以前成绩很好的啊!为什么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别他妈说以前!”柯枞应猛地甩开她,“以前以前!以前我们是一家!现在我们是吗?!你们各过各的,谁还需要我?!装什么啊你们?不累吗?我他妈都看累了!”
想我了?
整个病房门口死一般的静寂。
柯枞应推开历芷兰,径直进了病房,把门砰地一声撞上。
柯建德正要进去,就见历芷兰滑坐在地上,捂住脸小声地哭了起来。
奶奶上前去安抚,历芷兰只是不停地哭,柯建德拿了纸巾递过去,“行了,孩子已经回来了,别哭了。”
他找警察问过情况,说是和技校那帮孩子打的架,而且去查了纪录,两帮人每个月至少打一次。
他正要找技校那帮学生的头头算账,就听警察说,人技校老大被柯枞应险些掐死,软骨骨折,少说要在医院住一两个月。
他也搞不懂柯枞应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只知道自从他和妻子离婚,这孩子就性格大变。
“我进去跟他聊聊。”柯建德拍了拍历芷兰的肩膀,“你先回去吧。”
历芷兰擦了擦眼泪,看了眼长廊,不少人伸头都在看笑话,她点点头,提着包走了。
柯建德刚打开病房门,就听到柯枞应的吼声,“滚啊——”
“柯枞应!”柯建德动了怒,正要教训他,就听柯枞应道,“单身?你怎么有脸说你单身?你在家门口搂着别人老婆接吻的时候,你都不怕恶心到别人吗?”
“你要我毕了业以后跟你学,学什么?学你出轨?还是学你泡别人老婆?”
他目光嘲弄极了,看着自己父亲的眼神像看一个仇人。
“你们俩,都让我恶心!”
中考完,柯枞应遭遇的第一大巨变,来自父母。
一个出轨人妻被他现场撞见。
一个和离异男同事搞暧昧,被他看见手机信息。
山崩地裂也不足以描述他当时的心情。
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的家庭幸福美满,从未想过,幸福美满的表皮下裹着肮脏和丑陋。
柯枞应侧身躺着,闭上眼,“滚,以后别来找我,我有爷爷奶奶,不需要你们!”
柯建德被气得面色涨红,他指着柯枞应说,“行!你不需要我,以后需要钱也别问我要!”
他关上门出去了。
柯枞应躺了会,门又被打开。
他怒得暴起,大声吼道,“我他妈不是让你滚了吗!”
身后的声音顿住。
柯枞应愤怒地转头,就见苏软攥着导盲杆站在门口,她似乎被吓到了,整个人顿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过来。”柯枞应火气消散了一半,刚刚吼那一声震得他脑袋很疼,他手抵着太阳穴,漆黑的眼睛盯着她看。
苏软穿着蓝白校服,宽大的校服罩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意外娇小。
她攥着导盲杆小心地往前走了几步,柯枞应见她走得太慢,忍不住下床几大步走到她面前。
“让我抱抱。”几乎是说话的同时,他已经伸手抱住她。
苏软没动,呼吸里都是他身上的气息,带着点点汗气。
并不难闻。
“伤口疼不疼?”她看不见他的伤,只知道他流了很多血。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