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打在那些欺负她的那些同学的脑袋上。
听着他们的哭声,她压抑在体内长久的痛苦和不快似乎在缓缓消散。
停下来的时候,她喘得厉害,整张脸汗湿一片,她脱力地坐在椅子上,大口喘着气。
柯枞应拿了瓶冷饮贴在她脸上。
“谢谢。”她接过,盖子已经被拧开,她低头喝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很好喝。
她又抿嘴喝了口,“这是什么?”
“没喝过?”柯枞应声音很大,周遭的喧嚣让他的嗓音极具辨识度,他凑近,呼吸喷在她耳边,“酸梅汁。”
苏软摇摇头,“没喝过。”
她说完,仰头又喝了一口。
唇瓣被酸梅汁濡湿变得嫣红一片。
柯枞应盯着那片唇,喉口滚了滚,他移开视线,偏头看打地鼠的机器,问,“你把规律记下来了?”
她刚刚最后两局,命中率百分百。
正常人都很难做到,何况她还是个瞎子。
“不难。”她隐有得意。
柯枞应唇角染了笑,“小学霸。”
苏软耳后有点发麻,他笑声很近,那叁个字更显亲昵。
“我送你回去,下次再带你来玩。”他起身,自然而然地牵着她的手。
回程的车上,她没有像来时那样紧张害怕,甚至微微探头,感受着狂风的洗礼。
柯枞应见她不怕了,偏头冲她喊,“扶着我的肩膀站起来!”
苏软不敢。
但还是试探着把手搭在他肩上,微微探出头。
狂风将她的头发吹成直线,眼睛上的布条也被狂风吹开了,她轻呼一声,却没敢松手去抓布条,只是微微侧着脸,避开令人缺氧的强风。
“你讨厌谁?!你就喊出来!”柯枞应大喊,“没人听到!”
苏软咬着唇。
片刻后,终于搭着他的肩膀,探头。
迎着强风大喊出声。
“我讨厌——”
“我自己——”
车子停下时,她心脏还在剧烈跳动。
很奇怪不是吗?
那么多人欺负她,可她最终讨厌的人,却是她自己。
如果她不是瞎子就好了。
她时常这样想。
那样,大家就不会欺负她了。
“巧了。”
耳边传来柯枞应的声音,带着笑意,那样清晰地透进耳廓。
“你讨厌的,恰好是我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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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暑假补习班的报名表,想去的同学就签上名字,不强求,但我认为,你们人数要是多的话,就全班一起去,这样我们下学期大家都轻松些。”
数学老师走后,留下一张报名表。
从第一排往后传。
苏软坐在位置上默念英语习题,她两只手腕还酸着,记笔记时,手指都还发着抖。
偶尔走神时,脑海里就会响起柯枞应的声音:
——“你讨厌的,恰好是我喜欢的。”
她笔尖停顿了一下。
同桌徐小庞拿到报名表,写完自己的名字,敲了敲她的桌面,问她,“哎,你要报名吗?”
自从昨天柯枞应为了她把班里其他叁个男生揍了之后,其他人看苏软的眼神就变了,不敢明目张胆地议论什么,只私下里传苏软肯定是跟柯枞应睡了,求他保护他怎么怎么的。
苏软看不到那些眼神,自然不会明白他们在想什么。
她冲徐小庞摇头,“不用。”
老师不会为了关照她放慢速度,她只能暑假自学。
徐小庞写了自己的名字,又继续往后传。
身后的几个女生签完名字之后,朝徐小庞又递了一张纸条。
徐小庞看了眼,纸条上密密麻麻全是一群人讨论苏软和柯枞应关系,包括他们有没有睡过的内容。
“靠!劲爆啊!”徐小庞大叫起来,冲苏软问,“他们都说你跟十叁班的柯枞应睡过了,真的吗?”
苏软身体一僵。
全班都炸开了。
“徐小庞你脑子有病吧?!”
“不是你们给我的吗?不是让我问小瞎子的吗?”
“谁让你问她了!”
“神经病!”
“真的假的?他们真睡过?!”
“废话,不然柯枞应为什么那么护着她?”
这个世上,只有流言是不计成本,伤人最深。
其堪比剧毒,刺进人的心窝里,留下一个又一个受伤的孔洞。
那个孔洞还会漏风流血。
他们似乎发现了另一种乐趣,不需要动手动脚去欺负她,也能让她崩溃痛苦的乐趣。
“哎瞎子,你跟我睡啊,我也可以保护你。”
“哈哈哈哈哈哈!我也可以!”
“还有我!还有我!苏软!我比柯枞应厉害哦!”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整个上午,苏软就在这样的笑声里度过,下了课,没人伸腿来绊她,也没人推她,只是路过他们时,一群人嬉皮笑脸地问她:
“柯枞应怎么操你的?”
她攥紧了导盲杆,一步一步地走下楼。
刚到校门口,她就听到柯枞应的声音。
隔着人群。
那样热切。
“苏软!”
苏软低头往小路上走,柯枞应见她没反应,把头盔丢到葛岸怀里,下了摩托,朝苏软几步跑过来。
“怎么了?”他围着苏软绕了几圈,“怎么不理我?”
苏软攥着导盲杆不出声。
柯枞应想起昨晚自己那句话,食指挠了挠额头,“因为我昨晚那句话?我以后不说了,行不行?”
苏软低着头一直往前走。
柯枞应跟到了红绿灯口,忍不住扣住她的手腕,低头去看她的脸,“别生气了好不好?我就是想让你开心点,我……”
他话没说完,看见苏软满脸是泪。
眼睛上的那条软布被眼泪润湿,有泪往下滑,落到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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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问了
“谁欺负你了?”
柯枞应眼神瞬间变了,他咬着牙问,“谁?!”
苏软摇摇头,出口的声音带着鼻音,“别问了。”
柯枞应盯着她看了片刻,转身就走。
没走几步,又回到苏软面前,从口袋里摸出十几颗口味不一的糖塞进她校服口袋里,这才转身走人。
葛岸跨在摩托车上看得啧啧称奇。
认识柯枞应这么久,这是第一次看他鞍前马后地讨一个女孩的欢心。
关键这女孩还是个瞎子。
隔壁职高的学姐还会趁放假过来偷偷看柯枞应打篮球呢,想想应哥也是二中的风云人物,怎么偏偏就栽在一个瞎子身上。
一大早拉他去超市买什么水果糖就已经够雷人了,把糖买回来就算了,还把不一样的口味都挨个挑出来,还不准其他人吃。
苍天呐,特么好几个兄弟都被瞎子那把辣椒粉害得住了院,这笔账就这么算了不说,以后见了瞎子,还得喊一声嫂子。
他一口气还没叹完,柯枞应冷着一张脸回来了。
“靠!应哥,怎么了?”葛岸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妙,上次跟技校那帮人干架时,应哥也是这个表情。
“去问问情况,看是谁欺负她了。”柯枞应眉间都是燥郁,他低头摸出一根烟点上,吸了一口,眉眼微抬,看向还站在那不动的葛岸。
“……”葛岸愣了一下,“现在?”
不等柯枞应发脾气,他立马掏出手机,“啊,我记得路煦那小子混在他们班群里,你等一下,我问问他。”
也就一根烟的功夫。
葛岸已经明白了始末,拿着手机不知道该怎么转述给柯枞应听。
柯枞应把烟碾在地上,从他手里接了电话,冷着脸听完全部,随后把手机丢在葛岸怀里,转身往学校去。
“应哥!”葛岸追过去,拦住他,“一个欺负小瞎……苏软也就算了,两个也能打,叁个四个我们也能一起上,但是他们现在整个班级都……都这样,我们难不成要把整个一班给打了?”
“不是兄弟不想帮你去打,只是,一班都是尖子生,出了点差错,学校绝对拿我们开刀,开除是一定的,我们还想混个高中文凭……”
“下次考试什么时候?”柯枞应拧着眉打断他。
“应哥,我们上周才刚考完,你忘了?”葛岸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话题怎么跳跃这么大,他想了想,“那天我们几个在网吧通宵打游戏了。”
柯枞应不耐烦地问,“我问的下次!”
葛岸算了算,“七月初好像,考完就放暑假了。”
“操!”
柯枞应踢了脚下的石子,随后往学校里走。
葛岸担心他要找一班的人打架,慌忙追了进去,“应哥!冷静!”
柯枞应跑得很快,一路跑到主任办公室。
葛岸堪堪刹在办公室门口,悄悄从门口探头往里瞧。
就听柯枞应冲主任道,“我要去一班上课。”
主任正在吃东西,闻言差点被呛死。
门口的葛岸更是一个踉跄直接摔在地上。
靠!是他聋了还是应哥疯了?!
正常人
苏软回家时,眼睛上的布条被她摘了下来。
上面都是眼泪。
父亲加班,只有母亲顾亚秋回来做饭,她忙得脚不沾地,擦桌子摆筷子,见苏软回来,说了句,“妈一会要给你爸送饭,他中午加班回不来。”
苏软乖巧应声。
“怎么了?”见苏软脸上没了布条,顾亚秋无力又疲惫地问,“又有同学欺负你?”
“没有。”苏软摇头。
顾亚秋不信,“布条呢?”
“妈。”苏软侧了侧脸,将脸转向她的方向,抬头问,“我这个样子,是不是看起来像正常人?”
顾亚秋瞬间红了眼眶。
她背过身擦了擦眼睛,笑着说,“你一直是个正常人,又不缺胳膊少腿的,就是看不见而已。”
苏软露出笑。
顾亚秋陪苏软吃了饭,又装了份盒饭准备带去送给苏软她爸。
“你中午去学校午休?”她冲洗手间里的苏软问。
苏软应声,“好。”
太阳很大。
她漫无目的地走进学校,没有去熟悉的那条路,而是攥着导盲杆胡乱地走。
找到一处没人的空地。
这才慢吞吞坐下,从口袋里摸出那把糖。
带着温度。
她轻轻撕开一颗,裹进舌尖。
是荔枝的味道。
迎面是温暖的阳光,晒得人恹恹欲睡,她仰着脸感受这阵暖意,白皙漂亮的面容安然恬静。
柯枞应和葛岸几人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他拦住身后那几个,冲他们挥了挥手,随后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她。
这个时间点,篮球场没什么人。
低年级的那帮人被柯枞应打过一顿之后,再也不敢来这片篮球场打球。
这儿,是柯枞应的领地。
“应哥,去啊,我们给你把风。”葛岸知道柯枞应的顾虑,小声怂恿他。
柯枞应安静看了片刻,说,“走吧。”
“去哪儿?”葛岸愣了。
“搬桌子。”柯枞应舔了舔舌尖,“老子二十四小时守着她,我看还有谁他妈敢动她。”
“……”
牛逼!
把妹把成应哥这样的,葛岸是真的服气。
在办公室那一幕看得葛岸到现在都心惊胆战,生怕柯枞应把教导主任给气死。
“你让我去一班上课,我就给你保证下次考试名次提升五十名。”
“你提升五十名你好意思进一班?”教导主任以为柯枞应又开始搞什么幺蛾子,拍着桌子喊,“人一班最后一名都年级前五十呢!”
“那我下次考试进年级前五十。”柯枞应无谓地耸肩。
教导主任气得差点心梗,“你以为年级前五十是你想进就能进的?!你不看看你现在的成绩,你是倒数!倒数你知道吗?!”
柯枞应:“哦。”
教导主任:“……”
“反正我要去一班上课,你让我去,下次考试我给你拿个年级前五十,我要是考不到,你把我送回13班,反正你也不亏。”
年级主任惊疑不定地看着他,“你为什么想去一班?是不是还想跟人打架?我告诉你柯枞应,你再敢跟人动手打架,就没什么记大过处分了,学校会直接开除你,你爸妈过来都保不了你。”
柯枞应摇摇头,一脸认真,“主任,我想从良。”
教导主任:“……”
听清没
苏软回到教室的时候,察觉到后排有人。
她没出声,担心对方在午休,收了导盲杆,用手轻轻试探着扶着桌子往前走。
摸到桌子的刹那,对方伸手握住她的手。
苏软吓了一跳,正要抽回来,却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烟味。
是柯枞应。
他站起来,牵着她,将她送到位置上,又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和苏软隔着一排。
他坐在最后一排。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进来,看见柯枞应都像是见了鬼,各个都把声音压到最低。
柯枞应枕着胳膊,一双眼斜着看正前方的苏软。
她脊背笔直,正在“看”书。
柔软的黑发垂在后肩,有一缕很不协调地少了一节。
理发师再怎么修,也不能把那缺少的一节给修回来。
柯枞应盯着苏软的背看了片刻,掏出桌洞里崭新的,一页都没翻过的书,他垂眸看了眼,踢了踢隔壁的桌子腿。
口吻蛮横,“给我支笔。”
对方敢怒不敢言,把笔递给他。
柯枞应没一会,又踢了一脚,“课上到哪儿了?”
对方:“……”
苏软能听到柯枞应的声音,他的声音很有辨识度,音色偏低,带着质感和沙哑的气音。
口吻总是不耐烦,暴躁的时候爱说脏话。
全班四十五个人,她却在那一刻,只听到柯枞应的声音,嘲弄的,不屑的,带着点傲气和猖狂。
“才他妈学到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