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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索莱尔身在何处

邪神之影 无常马 3281 2025-03-12 19:08

  ......

  公牛,又是公牛,但就算公牛也比野狗更好。它的躯体强壮健硕,牛蹄坚韧有力,犄角稍作磨砺就会锋利的像是刀。他可是个法师,哪怕他的面孔没能嫁接到狮子身上,也不至于长在一条凄惨的流浪狗身上吧?

  腐肉低声叹息,抬头望向深红色的天空。他看到渡鸦飞掠盘旋,意图搜寻尸体,却在接近祭祀场时挨个跌落,像忽然折断了翅膀似的。虽然它们竭力挣扎,但怎么挣扎都无法阻止身躯下坠,最终尽数落入到城镇中心的血肉坑中。

  这些食尸的小东西向来都是战场常客,往来于血与火之间觅食求生,哪怕人都死绝了,它们也不会死绝。不过,很不幸,今时今日,日历上写着的不是战争和屠杀,是祭神的仪式,它们也一样可以成为仪式的一部分。

  腐肉趴在萨满边上,在教堂的钟楼顶俯瞰城镇广场。往常的时日,下方的恶味会让他四肢发软,不停呕吐,直至自己完全虚脱,最初的一次,他连唾沫都吐了个干净,还是感觉自己的肠胃正咕噜噜地蠕动反刍。

  不过,最近他大抵是已经习惯了。

  整座城镇以广场为中心逐渐下陷,形成一处辽阔的破碎深坑。涌动的鲜血在高空中漂浮,以城镇入口为起点环绕小镇一个大圈,最终回到起始处首尾相接,连成一道猩红色的巨环形。鲜血如大雨从圆环中降下,沿着城镇撕裂形成的溪谷汹涌流淌。它们将躲在地下室和房屋中的居民都冲刷出来,裹挟着他们流入广场中心的陷坑。

  血肉深坑越陷越低,汇入其中的人也越堆越多,已经变得层层叠叠。整个城镇的房屋都倾斜弯曲,佝偻着它们的脊背,像跪下来的祈祷者一样依附在逐渐形成的陡峭山坡上。最初抵抗的城镇卫队已经都死了,尸体糊在倾颓的墙壁边,插在街角商铺的木牌子上,蜷缩在污浊的阴沟中,很快,它们的尸体也都跟着血流冲刷剥落下来,融入广场中央。

  “欢呼!欢呼!赞颂真神!我们的灾难已经结束了,为属于我们的纪元欢呼吧!”

  成群结队的混种野兽人在血池外嚎叫,把挖空的死人骨头当成笛子,吹奏出尖厉嘶哑的乐声,把精心剥下的人皮蒙成大鼓,在石头鼓槌下咚咚作响,把撕下来的胃扎起来当成乐器袋子,装满石头摇动发出沙沙声。原始的器乐让它们兴高采烈,也让仪祭更显狂乱。

  终于,整个城镇都被洗净了,人们都在翻涌的血肉深坑中汇聚一体,好像身处一口巨大的煮锅中。活人和死人的肢体交错重叠,难分彼此,仿佛编成了地毯;挣扎的人体在血池中此起彼伏,发出哀叫;几十个、几百个人挣扎到血肉深坑的边缘处,争先恐后往外攀爬,但都在黏滑的坡地上跌落下去,砸在刚钻出血泊的人脸上溅起大片血花。

  天幕已经变得猩红一片,血肉深坑中遍布着的人体则好似密密麻麻的蛆虫。他们嘴唇翕动,发出支离破碎的言语,好像蚊群在嗡嗡乱叫。他们充血的眼珠转来转去,身上沾满粘稠的血液,口中也灌满炙热的污血,陷在烂泥潭里起起伏伏。

  突然间,所有人都停顿下来,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萨满坐在虚空中高举权杖,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成群结队的混种野兽人立刻张开双臂,齐齐跨入血池,接着,一切都改变了。

  哀嚎声消失了,惊恐的挣扎也消失了,人们带着充血的眼珠发出了欢呼,好像是忽然感觉到了甜蜜,很多原本满脸痛苦的人已经神情恍惚了,脸上漫溢着幸福,好像灵魂都甜蜜得融化了,仿佛蜡烛遇见火烤一样。

  这些人沉浸在血池中,凄惨的声音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呢喃低语声、衣衫摩擦声、亲吻声和持续不断的喘息声。肉体和肉体互相纠缠起来,忘我地黏合在一起,好像一个巨大的躯体长着成百上千的肢体,在血红色的天幕下蠕动。

  腐肉看着这诡异的法术,觉得心头犯忖。他看到浴血的人体和牲畜、野兽相互纠缠,就像一些蛆虫环绕着巨大的昆虫啃噬,像是公的和母的蜘蛛在死尸编织成的蛛网上盘成一团,在彼此吞食,在忘记一切。

  他用第三视野捕捉到一丝血池的回响,伸手轻触,顿时整个人都身体一激,——他也看到了人们看到的事物。

  野兽人驳杂的兽皮脱落下来,现出高大巍峨的神像般的身躯。只见那些男女不同的神像均年轻美貌,肌肤白皙,脸上带着欢快的笑容。它们手中骨质的乐器都变成了青翠的枝条,死人的内脏则变成了鲜美的水果,在原本是血池的温暖蔚蓝的湖泊中飘浮游动,闪着晶莹剔透的明光。

  血肉深坑变成了蔚蓝的湖泊;野兽人混乱的仪祭变成了欢悦的节日;躯体结构一片混乱的孽怪变成了生着兽耳、犄角或蹄子的美貌妖精;佝偻破碎的城镇建筑则成了阳光照耀下苍翠的森林;从化作大理石圆柱的教堂往四处张望,只见天空碧蓝如洗,湖畔鲜花盛开,湖中全是精美绝伦的银质餐具和无需剥皮的新鲜水果。

  沐浴着阳光和清泉的人们围拢着妖精和神像起舞高歌,对他们张开怀抱,亲吻他们美丽而惊人的身体。

  一阵响动传来......

  腐肉切断这诡异的视野,美貌的林间妖精立刻变回丑陋的孽怪,神像也变回体型巨大的野兽人战士。蔚蓝的湖泊猩红一片,苍翠的森林回归了它们本来的面目,化作逐渐倒塌的城镇建筑,死人的肢体和内脏在层层叠叠的人、牲畜和野兽人中浮游,似乎正在融化,很多人也在融化,像是丢入沸水中的盐块一样,只剩下一张张空空如也的人皮。

  但是,另一些东西正在发生畸变,受到狂乱的仪式浸染,它们的灵魂不再封闭,躯壳也汲取了黏稠的污血,逐渐膨胀开来。一些能够承受仪式的人类发生转变,肉体现出野兽人的相貌。还有一些人前赴后继涌向那头牛,挤入它遍布裂口的壮硕身躯,好像要回到母体的腹中。公牛正在发出隆隆吼声,一阵比一阵更加高亢,声响扫过城镇,让腐肉觉得自己血管里的血液都要凝固,头上的头发都竖立了起来。

  “当年带着遗憾身亡的勇士总是会回来。”萨满的声音透过它扭曲树冠似的黑面具,像是洞窟里的回音,“尽管它们的族群已经灭亡,始祖也不复存在。”

  那头牲畜的躯体越来越高大,涌入它体内像蜡烛一样融化的人类也越来越多。它的面孔如同棕色的豺狼,眼中瞳孔竖立,利齿渗满鲜血,巨大弯曲的犄角似乎能把石磨盘当成角环。它壮硕的躯体已经不像是公牛,而是遍布裂口的猿类了。哪怕冲进去再多蜡烛般融化的人类,也无法弥补它身上的裂口一丝一毫。

  某种古老的伤痕?

  它站了起来,腐肉随即听到一阵低沉的撕裂声,从它到教堂大门的一段空间忽然变得模糊了,光线歪曲,声音破碎,仿佛世界的表皮像人皮一样发生了受迫性的弯曲紧绷,现出一道笔直幽暗的裂缝来,接近五米多宽。它从血池中消失了,路径中的人像风吹过的烟雾一样支离破碎,肉块飞舞到高高的天空中。

  然后,它一蹄子踏碎了教堂前的地面。

  世界的裂隙合拢了,它对着萨满发出低吼,看起来通过某种非现实的方式移动了近百米远。腐肉发现这家伙站起来和小教堂一样高,身上渗着的不是血,而是流动的暗影,在牛角的伤痕处渗出的格外多。

  腐肉从教堂往血池方向张望,看到路途上一连串崩塌解体的建筑废墟。它似乎穿透了这些城镇建筑,未受任何阻碍,也未受任何冲击,但在它穿透它们的时候,建筑本身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沿途只余满地砖石碎渣和破裂的道路。

  “你还是这么狂躁,纳乌佐格。”萨满说。

  “索莱尔身在何处?”纳乌佐格发出嘶吼,眼神近乎疯狂,“她在哪儿?我要拔掉她的脑袋穿在我的角环上!”

  “已经没有什么天空之主索莱尔了。”萨满有条不紊地说,“她失落在神代的另一侧和时间脱轨,像所有被放逐的神一样,她已无法再和现世产生交汇。没有比这更彻底的死亡了,更别说她本来也不是个神。”

  纳乌佐格的眼神一下子波澜不惊了,似乎一下子变得失望了。“真是可悲。”它说,“被凡人推举成神的英雄,到头来还是逃不过失落在神代的结局。那方今又是何时?”

  “是你被索莱尔杀死的一千多年以后。”萨满说,“原谅我要用如此虚弱的姿态唤回你的存在,但是,世界深陷秩序的泥沼,呼唤真神的先知亦在寻求我等援手。我们的族群都灭亡了,除去这些原始蒙昧的混种,我没有其它可供驱使的族裔。”

  “那些尚未灭亡的族群呢?”

  “它们......并不想给我提供援手。也许是理念有别吧。古老的盟约只存在于那些始祖之间,我们这些后裔,实在很难说有多少趋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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