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阿尔蒂尼雅此人异常果决,塞萨尔还没回过神来,她就召集了一大批参过战的军官开始举行议事会。他们聚集在一处山崖下,挨着缴获来的火炮就地落座。自从完成了上一场伏击战,这还是他们头一众筹群肆伍六一②⑦⑨肆零回召集会议。
没过多久,公主殿下就发
79
表了一篇鼓动意味十足的演说。她为在场各个军官展现了前途远大的前景,其中不仅包括平定叛乱的功勋,还有以她的名义介入北方战争的功勋。别的不说,她的身份摆出来,大贵族是不会在乎,但在这些不受重视的小贵族和骑士家庭眼里,她就是一条实现自我价值的光明坦途。
作战方面,阿尔蒂尼雅认为,夜战的队伍数目应当进一步缩减,每支队伍的军官人数则要进一步增加。她声称,每支队伍都该由多名贵族军官同时负责,并确保彼此之间有默契存在,能够合作完成每一项职责。
“队伍过多,就容易陷入混乱,请求支援的号声也会互相干扰,我认为一只手的数目就足够了。”她指着堡垒的地图说,“瓦雷多,我希望你和你认识的几名同僚负责军营。你可以按你对他们的了解指派任务,——谁负责观察和分析敌情,谁负责发出准确的号声,诸如此类,这些任务都要分到擅长它们的人选头上。”
阿尔蒂尼雅一边说,一边坚持要求各支队伍按她划出的路线行进。“这几条路线可以最大程度覆盖几处重要建筑,最后对叛军头目弗米尔的总督府形成合围。”她说着话锋一转,“还有一点,我认为,有部分冈萨雷斯的士兵并不可信。这批人手,我请你们把他们安排在夜战队伍最前方。如果出现了可疑行为,就趁着他们和敌军混战时暂缓前进,视情况请求火炮支援,——我是说,用火炮轰击把他们一并覆盖过去。”
有人认为阿尔蒂尼雅的指示很合理,不过也有人提出异议,觉得这位公主过于极端,让他们无法接受。塞萨尔没什么反应,他已经习惯这些军官各有各的想法了。他们都是军事学院出生的贵族和骑士,都受过相差无几的精英教育,如今打了几场胜仗,难免就跃跃欲试地想要表现自己。
这种会议免不了有很多争论,塞萨尔效仿参谋制组织这么一套流程,理由有很多,其中一个,就是希望他们把冲突和争执放在会议上解决,以免在确定战术策略之后还节外生枝。有阿尔蒂尼雅站出来,他正好能弥补此前缺失的会议中心。
当然了,会议中心本来该是他,但他并不想把自己钉死在这种位置上。
争论还在继续,军事贵族们逐渐就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达成了共识,比如说,该由哪些在军事学院就已结下同校友谊的军官团体站出来,并率领具体哪支队伍。军队里山头林立不是好事,但是,塞萨尔只是个子虚乌有的假贵族,阿尔蒂尼雅也只是个出走宫廷的公主,他们还没到要处理这事的地步。
真到了不得不做应对的那天,很多事情一定已经和现在完全不同了。
思索间,塞萨尔发现阿尔蒂尼雅用巧妙的话术转移了矛盾冲突,一些针对她的意见不经意间落在了其他人身上,成了不同军事贵族团体之间的矛盾冲突。她带着温和的微笑审视这一幕幕场面,用冷漠的视线观察逐渐升级的争论——如果用恶毒的脏话互相攻击也能称为争论的话。
看来她很擅长处理这事。
这时候,狗子抱着火枪从他背后钻了出来。“我算出的队伍和号声都被她改了!”她竟然声讨了起来,“我非常清楚那些军事贵族的知识脉络,我给出的数目和组合刚好不会互相干扰,也刚好适合他们的能力,——为什么他们要同意那个人说法?难道我的算式不对吗?”
塞萨尔伸手挠她白净纤细的下巴,看她眯眼发出轻哼声。“也许是你算出的数目和组合太精准了。”他安慰她说,“人类实际行动时总是要考虑误差,你不觉得吗?”
“是这样吗?我不太懂啦。”狗子说着把下颌搭在他手心上,阖上眼帘,轻轻磨蹭起来,“而且,我吃掉的那几个军官也觉得我没问题。”
“乌比诺塞给我的这帮人堆在一起,也不见得比她一个人更有能力。”塞萨尔指出。
“好吧,也许那家伙是比我吃掉的军官要高明,”她睁开血眼,把掠食者一样的视线投向会议场所,“即使好几个军官一起上,也比不过她一个。那您觉得,我怎么才能变得比她更高明呢,主人?我应该吃掉更高数量级的军官,期待量变引发质变,还是应该趁夜把她本人吃下去,前一个可能要成百上千个军官才行,不过后一个......”
塞萨尔脸颊抽了一下,是因为他最近叫她做了太多统计和测算吗?这家伙一旦有什么事情做的特别频繁,就会扰乱她的整个行为方式。他搂她过来,掩住她的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如果我不下命令,你就老实点跟着我,别到处乱跑,也别乱做任何事。听明白了吗?”
“晚宴呢?”狗子从他指缝里蹦出个词来。
“晚宴你和我一起去。”
......
宴席以符合塞萨尔预期的方式召开了。不等他回到军营,甚至不等他踏
80
入堡垒和手下的军官做进一步商议,弗米尔就派人接他去了总督府,声称要为他接风洗尘。他在弗米尔的客厅落座,内部装饰陈设很符合阿尔蒂尼雅透露的风声,——简朴而肃穆。两侧墙壁上虽然挂着许多名家画作,实则都是以假乱真的赝品,值不了几个钱。
不用说,只要不真正进入弗米尔的总督府,任谁初来乍到,都会以为此人的贪腐事迹是为装点他看似奢华的城堡。
似乎为了挽留他在宴席多待一阵,正餐还没上,弗米尔的人就端来了很多甜点和餐前美酒,有核桃和奶酪,有麦酒和红葡萄酒,还有侍从候在旁边,等着听他的吩咐去准备更合他胃口的食物。
塞萨尔一边思索弗米尔究竟准备了什么法子对付他,一边把狗子抱在膝上和她耳语。他自己什么也不吃,只管把天知道有没有毒的甜点一碟一碟往她嘴里塞,各种酒水也一大杯一大杯往她嘴里喂。他一边听狗子品评珍惜的贵腐红葡萄酒,说这些烂掉的果汁不如肉汤好喝,一边拿起空酒瓶摇晃,催促他们身后面色难看的侍从把更好的酒端上来。
既然总督大人有意放下伪装,和他深入交流,他自然也会放下自己的面具,和弗米尔来一场双方之间的坦诚交流。
塞萨尔是第一个落座的客人,接下来落座的几位客人他不认得,但都不是曾在总督府出没的贵族和侍臣。有个贵族甚至带着情妇,只是没像塞萨尔一样放得这么开,然而,在一场意图明确的晚宴上出现带情妇的贵族已经够奇怪了。他很好奇弗米尔究竟是想怎样,——把谋杀变成浮夸的舞台剧吗?这些人总不能都是观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