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女,萧皎皎是识得的,清河崔瑗。
从前只是在宫宴上远远见过一眼,不相熟,也从未像现在这样正氏碰面。
她从心底不由感到自惭形愧。崔瑗一看就是集世家底蕴精心养育的嫡贵女,不像她,虽也精心打扮了,可一看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简单说,就是个好看不中用的花瓶。
这就是谢暄心中属意的世家贵女,也有和他一样的气质。萧皎皎心里突然有点涩涩的。
“公主。”谢暄和她并肩而行,感到她身体僵了一下。
萧皎皎掩下心事,平静道:“没事。”
谢暄带她到谢夫人跟前。谢夫人亲切唤谢暄“如晦”,不冷不淡地叫了她一声公主。
萧皎皎觉得有些自讨没趣,后悔答应谢暄过来谢家宴会。反正也没人管她会不会来,礼数是否周全。
“公主貌美,百闻不如一见。”倒是一旁的崔瑗开口赞她。
萧皎皎只在心里尬笑,婆母冷待她,倒是情敌帮忙解围。
谢暄也开口,对谢夫人道:“母亲,公主难得过来,还劳请您将她带到身边,教她熟识一下各大世家的夫人贵女。”
谢夫人惊讶地看了一眼谢暄,但见他还是一本正色。
听说他最近宠公主宠得厉害,少年人贪美色,她不与他计较。可他带公主到自己跟前什么意思,难道还要她这个婆母带这个不入流的公主融入世家贵妇贵女的圈子,教她学习接人待物的礼仪。
毕竟在人前,谢夫人也不好驳了谢暄的面子,回:“放心吧,公主我会照看。”她看了看四周,又道:“这边都是女眷,你去找王叁郎、桓五郎那几个郎君吧,方才他们还命人寻你呢。”
谢暄应声,看了眼萧皎皎,见她也点头微笑,同意他离去。
他刚走,萧皎皎脸上的笑意就淡下去了。
她不过是想让谢暄放心,她会好好待在谢夫人身边。她可没心思与谢夫人演一出婆媳情长,更没心思学世家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
谢夫人本是琅琊王氏的嫡贵女,原就看不上她,此刻见她这变脸做派,心知她就是在糊弄自家儿子,更是不喜。
恰好几个世家夫人过来,谢夫人拉着崔瑗迎上去,与她们说说笑笑一同走去宴席入座,把公主晾在原地。
萧皎皎也乐得自在,随便找了个无人的桌席坐下,自斟自饮,不理会其他人或同情、或不屑、或怜悯的眼光。
暗争锋
崔瑗来时,萧皎皎已经喝完了一壶酒,面色微醺。
“公主有雅兴。”崔瑗姿态优雅地在她对面落座。
萧皎皎给她斟了一盏酒,推过去:“崔娘子若有兴致,可以一起。”
崔瑗端起,慢慢地品了一口酒水,称赞道:“酒很好喝,公主人也不错。”
和世家贵女说话就是费劲,萧皎皎不想与她打哑谜,问得直接:“崔娘子此言何意?”
崔瑗放下杯盏,拈起绢帕拭了拭唇角,是高高在上的微笑:“没什么意思,爱屋及乌罢了。”
萧皎皎虽有个草包名声,但只是不爱读书、学识不精,并不是目不识丁,啥也不懂。
爱屋及乌的意思她还是知道的,爱一个人而连带爱他屋上的乌鸦。
崔瑗这是说她心中喜爱谢暄,连同他娶的公主妻子也看得顺眼。
萧皎皎不由佩服崔瑗这种世家女的胸襟了。她挑眉讥笑道:“哦,那崔娘子还真是大度。不像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崔瑗不动声色,面上波澜不起,问:“公主可听过,过刚易折?”
这是说她过于强求谢暄,会落不着好下场的意思了。
萧皎皎冷声道:“我只知道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早听说公主深受帝后宠爱,性子娇纵无比,公主这是想对郎君直接以死相挟?
崔瑗心里惊了一下,她压下情绪,笑道:“公主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萧皎皎不想与她兜圈子,冷笑坦言道:“在崔姑娘眼里如珍似宝的东西,说不定在我这里就是鸡肋。”她一字一顿,说得无比清楚:“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崔瑗这下是真的惊了,她怔了下。有听闻过晋陵公主行事大胆,言行无状,但公主直言谢暄是个东西、是块鸡肋。如此不屑一顾的态度,她是真的没想到。
崔瑗难得现出了一点窘态,不过片刻,她又挂起端庄的微笑:“公主这样说,谢公子听到该会伤心了。”
惺惺作态,她明明巴不得自己不与谢暄好。萧皎皎对她原有的一点好感已经荡然无存了,不耐烦地道:“那不然呢,我该说什么?祝你们百年好合?”
崔瑗面上有些挂不住:“公主说笑了。”
萧皎皎却是带着审视的目光看着她,忽然笑了:“你们确实很般配。”
可以做一对虚伪狗男女,看谁端架子端得更久。
谁知崔瑗大大方方道:“若没有公主,本是良配。”
萧皎皎简直都要被气笑了:“那祝你心想事成。”她不愿再与崔瑗交谈,转身而去。
可崔瑗不卑不亢偏又带着挑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说:“借公主吉言。”
萧皎皎没有回头。
崔瑗身边的一个婢女小声道:“女郎,听公主的意思,是不喜欢谢公子,以后要自请离去?”
“晋陵公主好美色,谢公子姿容出众,若说一点不喜欢,那肯定是假的。”崔瑗分析着萧皎皎的话,轻叹一声:“我倒希望公主说的是心里话,怕就怕,她表里不一,口不对心。”
萧皎皎出来时顺了两壶酒,走到个没人的长廊,举起壶嘴仰头就喝。她直接一口气闷下两壶清酒,方才觉得心里舒爽了些。
今日谢府大宴宾客,婢仆们都忙得不可开交,桃枝春芽也被派去帮忙了。
庭院无人,萧皎皎对谢府不熟,也不识路,所幸就随意乱逛。
走到一处池心小亭,凉风习习,头却是有点晕,醉酒的反应让她想吐,呕了两声什么也没呕出来。她只好趴在石桌上歇息。
天热她穿得轻薄,只着一件红纱长裙,此刻吹了风,感觉胸前一片凉意。
她低头,发现衣裙从领口到胸口都湿了一片,定是方才对着壶嘴喝酒时漏下的。四下无人,她扯起胸前那块红纱布料,用手拧了拧,有几滴酒水落下来。
当颍川庚氏庚九郎吃多了酒出来小解完,经过池边时就看到了如此艳色。
小亭里有一红衣美人,隐约可见她长发如瀑,肌白如雪。关键她还正扯着自己胸前的衣衫,似是饥渴难耐,想要抚慰自摸。
庚九郎看得两眼发直,胯下那物一下就立起来了。
他平生无大志,就爱吃酒赌钱睡女人。家里小妾都纳了十几个,青楼楚馆他也是常客,但真正能勾得他心火顿起的女郎,倒还是少见的。
美人在前,瘐九郎不想错过,他悄悄走了过去。
萧皎皎酒喝太多,头又晕又痛,衣服湿了她也懒得管了,只顾趴在石桌上休息。
忽然肩膀被搭上了一只手,她迷迷糊糊以为是谢暄过来寻她,开口就唤:“郎君。”
她抬起眼,惊了下,是个不认识的郎君。虽也生得眉清目秀,但他盯着她,显露出的那种黏腻腻的神色,让她极不舒服。
她一下推开他的手,冷声道:“我认错人了。”
庚九郎近身看她,又听她说话音色动听,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远看轮廓是个美人,近看细节却是个有倾城之色的大美人呀。
女郎双眉细长,眸光潋滟,是妩媚至极的长相,可鼻唇又小巧玲珑,透着抹娇憨灵动。
他目光下移,酥胸饱满撑得衣前鼓鼓,腰肢紧束不盈一握,看这坐姿,玉腿也是修长笔直。真是个极品。
可惜,是个被破了身子的美人,他在心里叹道。瘐九郎阅女无数,最是能分辨处子与妇人之别。
如此丽色,应该不是世家女,他都没听说过,哪个世家有这么美貌的女郎。谢家的夫人他也都是见过的,估计是谢家哪位公子私藏的小妾。
心下这么一斟酌,庚九郎大着胆子,又伸手摸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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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皎皎正要起身离开,却被他扯住衣袖。
庚九郎双眼微眯,一脸不怀好意地笑道:“小娘子,阿郎身上不顺畅,想小娘子给帮帮忙。”
萧皎皎甩开他,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我看你是喝多了,脑子不灵光。”
庚九郎只当她是欲擒故纵,摸着亵裤里那硬起的阳物示意她:“见着小娘子,阿郎下身痛得紧,想小娘子给阿郎止止痛。”
向来都是她去勾别的小公子,萧皎皎何时被这样猥琐的行为、直白的言语调戏过。
她顿时气极,往他膝盖上狠狠踹了一脚,怒骂:“你给我滚!”
她本来想往他手摸着那物什上踹的,想想今天来的宾客都是世家子弟。也不知是哪家的好色之徒,醉酒发情,万一踹坏了,搞不好还有麻烦。
庚九郎本就是酒囊饭袋,平日里更是被女色掏空了身子。被女郎一脚踹得连连后退两步,尊严尽失,也怒了:“小贱人,装什么!方才我都瞧见了,你在亭子里搔首弄姿,摸奶子摸的起劲,不就想勾个男人操你嘛!”
萧皎皎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她没好气道:“我是吃酒弄湿了衣裳,你是眼睛不好使吧。”
她心里本就窝着火,前有谢夫人,后有崔瑗,现在又来个好色的酒鬼。她不想与他纠缠,更不耐烦道:“要发情找别人,姑奶奶没心情跟你扯犊子!”
这么泼,这么横,果真是个贫贱出身的小蹄子。庚九郎更肆无忌惮了,拦住她的路:“呦,还是个嘴上厉害的,够味!阿郎喜欢。”他伸手就要往萧皎皎腰下摸,口中还色心不死道:“来,让阿郎摸摸下面的嘴厉害不?”
类似的话谢暄在床上调情时也说过,但萧皎皎从未觉得像现在这般恶心。她直接想破口大骂,要摸,摸你老娘去。
可这是在谢家,她不想把粗俗的那面暴露出来,谢家人不待见她,她也不想自爆身份。
她躲开他,强压下怒气,冷声道:“赶快滚,我不想骂难听的,更不想动手。”她出言警告他:“这是在谢家!”
庚九郎被激红了眼,一下脱掉外衫,拍了拍手,就想上前撕扯她的衣服,口里还振振有词道:“谢家怎么了,今个阿郎就要把你操的哭天喊地,看谁敢说一声!”
萧皎皎几壶酒下肚,本就晕了,又强撑与他耍强斗横,一个趔趄竟被他得了手,抓破了一侧肩头的衣裳。
精致的肩头和锁骨上,点点红痕映着白雪肌肤。
庚九郎看得眼睛发直,萧皎皎都气疯了,也顾不得什么形象,边挣扎边狠骂:“你个王八蛋、龟孙子,你放开我!”
庚九郎第一次被女郎这样骂,怔了。往日里他也强要过女郎,要么欲拒还迎、几个来回,半推半拒就从了了。要么真的宁死不肯,他霸王硬上弓,最终也只能屈服于他。
也不是没听过骂他的话,什么禽兽、奸徒、竖子是听过的,但这王八蛋、龟孙子真是被人头一回骂到脸上来。
她脾气爆,力气也大,庚九郎拽不住她,就放了手。
他讥笑道:“呵,装什么贞洁烈女!老子都看见了,昨晚上没少被男人疼吧,让你爽飞天没有?”
萧皎皎也不要脸面了,怼骂道:“老娘爽不爽管你屁事,就你这副癞蛤蟆样,老娘也看不上你!”
庚九郎是颍川庚家嫡出,身份高贵,纵使浪荡下流,也多的是女人捧他。何曾被一个言行粗鄙的女郎这样瞧不起,指着鼻子骂。
他也勃然大怒,伸手就要去按住她:“臭婊子,给脸不要脸,老子非弄死你不可!”
萧皎皎往后退,庚九郎步步紧逼。她推到小亭阑干,再无退路,亭下就是一水池塘。
庚九郎阴着脸冷笑讥讽,向她逼近:“小贱人,你不是厉害嘛!你退呀,有本事你就跳下去!”
萧皎皎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趁他扑过来时,她身子一转,一个利落的过肩摔,把庚九郎丢下了水池。
她整了下衣裙,可肩膀那块布料破了,还有点疼,她低头,白嫩肌肤上还有几道抓痕。她拆了发髻,让长发全部散下来遮住肩头锁骨。
池塘水不深,可庚九郎不会凫水,在水里扑腾挣扎,嘴里大呼救命。
人虽可恨,但罪不至死,死在谢家更麻烦。萧皎皎正想着去找人把他捞上来时,就见有两个仆从听到呼声赶来,跳下水把庚九郎救了上来。
她不想生事,准备偷偷溜走时,只听到庚九郎在身后粗喘着气,扬声恶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毒妇,你竟敢谋杀世家嫡子!”
萧皎皎回过头,冷静地微笑:“是公子你醉酒失足落水,与我有什么关系。”
那两个仆从应该是谢家的下人,见到公主还是识得的,其中一个有眼色的,忙与庚九郎禀道:“这是晋陵公主,我们谢家二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