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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我说话诚实

邪神之影 无常马 5548 2025-03-12 19:08

  “不,我觉得更大可能是私仇。”塞萨尔否认说,“以前有力比欧在,这私仇没法处理,现在如果确定力比欧要死,事情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那件事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吧?”菲尔丝质疑说,“况且,你不是觉得那个叫灰毛的只是演技高深吗?他不是真正忌恨你,也不是真正想找你的麻烦。”

  “演戏的如果投入太深,精神就容易出问题,特别是容易分不清真实和虚假。他扮了这么久的灰毛,也许已经弄不清自己究竟该是谁、究竟该有怎么样的情绪了。”他说,“这些天里每次我和他照面,他都脸色阴晴不定,前两天我感觉他想杀了我。”

  “你真这么觉得?我觉得这想法太怪了。自己是谁有这么难判断吗?”

  塞萨尔摇摇头,从枕头下方取出匕首,别在自己腰间,接着把钉头锤从装饰架取下,藏在床尾的被褥下方。群?6#999四:9三d6壹!999“我不好跟你解释这事,但我真要扮演小博尔吉亚的话,你也得配合我才行。你还记得谣言说了什么吗?伯爵的私生子爱上了年轻的女巫,所以就跟她私奔了。”

  “呃......你认真的?”

  “不怎么认真,不过你可以试着体会一下。”塞萨尔说着把她攥住他肩膀的手取下来,托在自己手心。他低下脸,轻吻了下她的食指尖。嘴唇接触时,他感到她柔软精致的肌肤,手指纤弱无力,轻得如同羽毛,汩汩血液在其中流动,带着她生命的活力。

  她手指有些发软。

  “就像这样。”他耸耸肩说,权当缓解气氛,“假扮出的贵族礼仪。因为我们俩其实都是外来的野人,我是外域的野人,你是乡下的野巫师。”

  菲尔丝本来目光逡巡,逃避的视线下意识往远处飘,听了这话,她倒是找到了克服情绪的方向。“你是外域的野人,但我是索霍利学派的法师。”她咕哝着说,目光盯着门口,不过没有平常那样情绪激烈。

  “你说的都对,法师小姐。”塞萨尔从阁楼的木椅子上站起身,“你先缩回床去,拿被褥把自己蒙起来,别人只要看到你的面目,就会知道人不对。”

  菲尔丝没吭声,蹑手蹑脚爬进被褥,把自己严严实实裹了一圈,只露出幽暗的眼睛朝他投来目光。

  “如果情况不对,我会看情况施术,但你别指望有什么实际杀伤力。”她说。

  似乎是等待了太久,来人竟然用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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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插进锁孔开了门,看来,屋里的仆人要么是交出了阁楼钥匙,要么就是生死两别了。那个总是很急躁的灰毛推开阁楼门,把力比欧雇来的家仆也踉踉跄跄推入,这才缓步踏进门。他还是那副高挑瘦削的身材,但胡须完全刮了个干净,头发也剃短了,一身精致的深蓝色衣袍搭配他的造型,仿佛是来宣讲演说的哲人。

  灰毛的脸色平静温和。他来到他们俩人面前,带来一阵香薰的气味。

  “力比欧是真的宠爱你和你的小侄女。”灰毛把烛台放到木桌子上说,“你们靠卖身过得不错,是吧?”

  “的确是这样,”塞萨尔无所谓地说,“但你看起来和那时候不一样了,为什么?”

  “你问为什么?”灰毛边说边看向蒙在被子里的菲尔丝,“你今天很敏锐,朋友,但这敏锐来得不那么及时。”

  塞萨尔往菲尔丝那边迈了一步,把她挡在身后,一方面是掩护她使用法术的迹象,另一方面也是表达灰毛认为他会拥有的情感。人们越觉得场面还在自己掌控范围内,就越容易放松戒备。

  “我们是力比欧大人的私人财产。”他抬高自己的声调,跟着又神情紧张地补充了一句,“你以为你有资格擅闯他的宅邸?”

  “嗯,是吗?我竟然没想到我在冒犯他的私人财产。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冒犯呢,你能告诉我吗?”

  “因为力比欧大人看不起你,”塞萨尔的声音变尖锐了,摆出一副仗着主人有权势就讽刺别人的讨人嫌架势,“在那地方的每个人都能随便取笑你。”

  灰毛眉头微皱。“那么,你有什么资格取笑我呢,嗯?”

  “你说我取笑你?”塞萨尔用更刺耳的声音叫道,“我只知道,力比欧大人要求我们说话诚实,我就诚实地把话说了出来。难道说实话也算是取笑你吗,格里加?”

  “好,我明白了,那么诚实地说,你身边这家伙又算是什么呢?”

  塞萨尔耸耸肩,刚想表演一名态度嚣张的得势小人,却发现自己表情太浮夸,实在不似当初那个初来乍到的傻子。是因为和这家伙飙演技缓解了他的心理压力吗?他最近的情绪是很焦躁不安。

  尽管如此,塞萨尔还是睁大眼睛,表现出十足的亢奋。“你问我侄女?”他反问道,“我侄女现在是我尊贵的女主人!”

  格里加不吭声了,眨了眨眼睛,好像在质疑自己此行的目的。找一个地位卑下的得势小人的麻烦,——还是个卖了侄女上位的白痴,——这事究竟有何必要?但片刻之后,他微笑起来,那双总是很急躁的灰眼睛里带上了好奇。

  他转身对他推进来的家仆说:“我在想,我们得到了如此多的财富,本该用于更好地供奉我主希耶尔,力比欧这种人却把它们花在这样的地方。(群'6#999四:9三6'壹!999)你觉得这个没教养的东西拿着献给神的财富享乐,在如此神圣的场合是可行的吗?”

  “那你又是什么东西?”塞萨尔很不客气地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只敢在阴暗角落里吹牛皮,实际上就是阴沟里的老鼠?你也就能在私底下找下人吹牛皮了,你敢去正统教会里说这话?”

  格里加带着好奇的微笑上前一步,他随之后退一大步,左手掏出匕首在手指间耍了个刀花。虽然只能拿来唬人,但诚实地说,他也不会其它使匕首的手法了。除非像疯狗一样胡乱挥刀也能算。

  “你想干什么?”塞萨尔睁大眼睛叫嚣道,“以为力比欧大人不会追究你吗?”

  “你的力比欧已经没命干这事了。”格里加低声说,“我真想让你好好看看每个人的死相,丧家犬。”

  还没等塞萨尔反应过来,他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腕齐根断裂。他的左手掌跟匕首一起咣当坠地,可这位假冒的前雇佣兵只不过抬了下衣袖。他眼角隐约瞥见一丝寒光,是这家伙在袖筒里藏了利刃?

  刹那之后,剧烈的疼痛从断腕席卷神经,让他肢体抽搐,胃部痉挛,一步步后退直至瘫坐在床尾。他脸色发白,不止是剧痛让他难以忍受,还有股无法描述的压迫感笼罩着他,——来自阿纳力克的诅咒。那压迫感就像老虎钳把他一点点夹紧,要把他身为人的躯壳撕裂,揭示出其中恐怖的真相,每一次严重受伤,都是一次对精神的折磨。

  塞萨尔想呕吐,把内脏也一起吐出来。

  格里加却揉了揉剪短的头发,带着烦躁的表情踢开了断手。他捂住额头,打量受害者的惨状,眼神阴晴不定。他是在烦躁什么?烦躁他扮了这么多年患有狂躁症的蠢货白痴,如今已经没法分清那边才是真正的自我了吗?

  仆人捂着嘴竭力不发出惨叫。塞萨尔则逼迫自己集中注意力思考。他发现格里加的目光正逐渐转变为冷漠的凶狠。

  此人对受害者的表现完全无所谓,就像猎人在例行公事打量落入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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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阱的小动物。

  这家伙已经没有耐心了,塞萨尔想,从始至终,他所关注的都不是屋内的两人,而是被迫当了这么多年丑角的自己。塞萨尔表现得越像个得势后嚣张起来的卑贱小人,他就越为自己感到不值,陷入心理失衡。

  塞萨尔看着格里加前踏一步,往自己走来,于是立刻扮出惊慌失措的神态往旁边躲。他一边哆哆嗦嗦,一边笨拙地跌倒在地,把保护侄女的勇气都丢得一干二净,可谓丑态毕露。这一退,格里加的神情越发阴暗了,脸上甚至挂上了失控的恨意,仿佛塞萨尔这小人得志的家伙浓缩了他几十年的悔恨一般。

  他连那个仆人趁机仓皇逃跑都顾不上管了。

  格里加再次往前一步,这一瞬间,菲尔丝猛然掀开被子,手指朝他指去。格里加瞥向自始至终蒙在被褥里的女孩,依然面色阴暗,多半以为自己会看到一个得势的卑贱小妓女,随即,他双眼猛地睁大。

  “你是——”

  光束在她眼中和口中涌出,像耀眼的阳光刺穿重重黑暗,哪怕紧闭双眼,塞萨尔还是觉得自己想流眼泪,连眼皮都被照射得一片通红。

  趁着菲尔丝酝酿许久的咒法闪瞎了此人双眼,塞萨尔伸右手掀开被褥,抄起埋藏已久的钉头锤,紧紧攥在手心。他奋力直起身来,一边往前疾扑,一边使出全身力气把钉头锤朝格里加抡了过去。

  一片炽烈耀眼的光晕中,格里加大步后退。他慌了神,但还是架起一柄纹着神殿徽记的单手剑,意图阻挡来袭的刀剑。然而放射状的锤头先是砸弯了他的剑刃,接着撞上他内衬的护胸甲,最终砸得护胸甲都凹了进去。

  格里加重重挨了一下,吐出大口污血,脚步趔趄,身体也软绵绵往后仰。

  不等光晕散去,也不等对方说哪怕一句话,塞萨尔又是一锤迎着血雾往他脸上抡,却被他踉跄躲过。令人耳膜发痛的古怪韵律从塞萨尔背后升起,随之,一束泛灰的弧线从菲尔丝指尖迸射而出,扑入格里加胸口,——他的神情忽然恍惚了,整个人都陷入失神似的迷茫中。他的手指本该握紧剑柄,此时也无法抑制地松开了点。

  塞萨尔知道这巫咒能有效杀伤植物,但对活人只有虚弱和恍惚的效果,因此也不浪费时间,只管像建筑工砸钉子一样往斜上方抬起右臂,朝他挥下。

  从右上至左下的一锤子正中面门,把格里加歪斜地砸进了地板。砰得一声巨响,这人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爆开了,模糊的面部血肉和碎裂的颅骨都往地板坑洞里凹了进去,红白泥浆迸射四溅,把周遭事物都涂得粘稠湿滑,仿佛一大片放射状的斑斓油彩。

  可算是死了。

  众筹群四⑤陆一贰⑦玖④零塞萨尔晃晃自己晕眩的脑袋,站直身子,只觉胸口起伏,溅上皮肤的血像遇见海绵一样从外往里渗。他觉得视线有些模糊,房间不停旋转,整个世界似乎都在摇晃。

  站立了片刻后,他还是忍不住瘫坐在地,费力地呼吸起来。他目视菲尔丝小心地捡起墙角落的断手,朝他走来。

  “手能接上吗?”他问道,“我还不想变残废。”

  “其实我不会给人接胳膊,也不会给人治伤。”菲尔丝捧着断手跪下来,还不忘嘀嘀咕咕,“不过你比较特殊,只要多弄点血,再糊点烂草药,就能把你的命吊住,各种伤势也能慢慢痊愈。也许你该想办法找个真正懂行的医生。”

  塞萨尔看着她用碎布条把他断手弥合,又拿着瓶子从格里加身上采血,往他断腕上浇,竟让表面的裂口缓缓弥合了点。这一幕真是怪异至极,就像在用浆糊粘木偶。

  “你说得倒是轻巧,”他费力地说,“除了你,还有其他任何人能让我交待清楚自己究竟是个什么吗?”

  “呃,确实很多教会的经文上都写了你这种异状。一旦查出来的话......”

  喘息一阵以后,塞萨尔站起身,也不管坐手和手腕只有血丝黏连,来到阁楼窗口边就往下眺望。巷口那边,带头的雇佣兵正在和人商议,明显是被拖延住了时间,两侧挤满了围观的人,只能听到一片嘈杂的窃窃私议。

  “这帮人怎么还被堵在巷口?他们不知道强行闯进来吗?”

  “可能是在观察情况吧。”菲尔丝嘀咕着回答道。她捏着他那只断裂的手腕不放,视线也盯着他缓缓粘合的腕部血肉,好似在观察神秘莫测的自然现象。“我能把手指塞到你手腕的断口里搅几下吗?或者拿镊子取点血肉组织?”

  “不能。”

  “好吧,那接下来该怎么办?”她问道,连视线都不往上抬。

  “当然是想办法让他们强冲进来。”他说,回身走向格里加的残尸。趁着力气还在,他用右手扯着格里加的脚把他的尸体拔了出来,手感很粘滞,就像从泥坑里拔萝卜。由于这家伙脑壳和地板黏得太死,塞萨尔拔他的时候把尸体脖颈都扯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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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血浆本来在狼藉一片的空脑壳里汪成一滩,拔出时又往外喷溅,洒得满地都是。

  塞萨尔挥舞钉头锤砸开窗户,把无头尸往窗外抛去,如雨的鲜血又洒了下方看热闹的观众们满头满脸,弄得每个人都目瞪口呆。

  “往里冲!!”

  随着人群中一声高呼,雇佣兵们汇成潮水奔流起来,他们淹过阻拦者,涌向下诺依恩秘密开设的欢愉之间。

  这下子,这地方彻底乱起来了。

  ......

  此时机会难得,雇佣兵们正在从巷口往深处的院落里冲,欢愉之间的打手们也都被人喊出去阻拦,放松了建筑内部的守卫。借着经常跟着力比欧走混来的脸熟,塞萨尔拉着套了兜帽的菲尔丝,趁乱跑进了本该守卫森严的院落。

  他俩先摸黑进入长廊,接着推开长廊的第三扇门,迈入欢愉之间举行仪式的大厅。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该先和假扮的力比欧汇合,不然后续的事情会很难办。力比欧通常会在一层长廊的尽头处理各项事务,但今夜不同,他要招待更尊贵的客人,因此他会在更高层留给贵客的房间里恭候。

  仪式大厅里有通往更上层的楼梯。

  这间大厅宽广但低矮,到处都散放着女神的塑像,燃烧的香木烟雾缭绕,笼罩着一张张影影绰绰的丝绸幕帘。这些幕帘均描绘着风格明显的宗教故事绘画,张贴得极密,从天花板的滑轨上垂下,划出若干条纵横交错的狭窄通道来。

  通道两侧的私人空间中灯火闪烁,隐约可见一张张名贵的木制大床和斜靠在床上的本地有钱人。

  外面的混乱声在这儿已经很微弱了,就像窸窸窣窣的细语。塞萨尔和菲尔丝缓步走过时,能听到有人吞云吐雾,有人舒缓地轻笑,有人意识不清地咕哝着听不懂的方言,还有人正在帘子里和欢愉之间的仆人缠绵,发出情爱的叹息声。

  恰在此时,忽然有人发出了惊骇的惨叫声。

  “金库的守卫都被杀了!”

  塞萨尔拉着菲尔丝躲进一扇幕帘,里头有个一身绸缎的中年男人靠着枕头,笑容灿烂,但很茫然,眼中也看不到他俩。此人懒散地吸取着一盏散发出氤氲雾气的碎植物混合物,明显已经没了感知外界的能力。

  他认得这家伙,其实就是港口上的本地船主。

  无视此人以后,他和菲尔丝拉开一丝幕帘,往惨叫声传来的方向张望。很快,他就发现两个守卫的尸体瘫在地下室金库入口。其中一具守卫尸体遭了利刃割喉,鲜血已经浸透上半身的衣衫,顺着硬皮革马甲往下汩汩流淌,还有一具守卫尸体趴在地上,看不清伤势,不过血浆已经漫出了一米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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