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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毫不意外的毫无收获,黄昏将至,在一阵漫长的沉默后,有人提议今日休会,结果在场诸人却又陷入一片混乱的嘈杂中。
塞萨尔注意到,守城战刚结束的日子,会议场上的人还算不多,时至如今,大厅落座的人数已经近百。虽然他们大致上可分为神殿和法师,分为南方和北方,但每一个部分都有大量人等提议,后一个人仅需一番高声宣讲,就可以把前一个人的提议全部推翻。
整场会议中,类似的事情他至少看到了十多次,乃至阿尔蒂尼雅,她也不免陷入了否决前一个人的提议又被后一个人推翻的困局中。
期间,戴安娜一直在说话和统筹局面。虽然和塞萨尔讲起会议时她眉头直皱,但在实际的会议中,她要么就面带微笑,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要么就面色漠然,把对他们不利的议题全都出言化解。人们会倾听她的意见,因为阿尔蒂尼雅必须代表卡萨尔帝国,和其他势力都有一定程度的冲突,戴安娜却不必代表学派,仅仅代表领主的爱人。
此事虽然还没宣讲,不过知情者都已经默认了。米拉修士说,倘若是多年以前,倘若塞萨尔是法兰人贵族,以戴安娜的身份,势必会有层出不穷的麻烦等他处理。但现在,奥利丹王国陷入巨大的动荡,他本人的名声还是个手段残忍血腥的萨苏莱人,人们反而会以沉默的视线对他们俩的事情敬而远之。
倘若塞萨尔是个法兰人,他也会觉得萨苏莱人替法兰人守卫岌岌可危的边疆,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理由。最通俗易懂的,也最容易让人如此猜测的,定是埃弗雷德四世和萨苏莱人做了肮脏的交易。
这时候,只要往萨苏莱人身边环视一圈,在如此一个走到哪都板着脸,体型魁梧又带着异域特征的刽子手——在索多里斯死绝的市政官家族已经确定是他下的手了——身旁看到一个纤细的璧人。如此一来,事情的缘由已经不必说了。
虽然不是什么好名声,不过,有着萨苏莱人的身份和刻板印象充当挡箭牌,他的很多决定都会得到更浅显、也更粗暴的诠释。
塞萨尔把索多里斯扔给各个工坊和地方神殿,这事可以没有任何深意,只是他顺手杀光了当地的统治者,然后随手抓了一堆人代为管理。他从冈萨雷斯到古拉尔要塞的一切治理和改制方式,也都是萨苏莱人不懂领地运作,把一切都改成最符合战争需要的面目。
恐怖的名声总得有人来负担吗?残忍的萨苏莱人战士,凭着血腥手段统治领地,凭着不可思议的凶悍和无法理喻的命运青睐赢得了胜利。从深渊的侵袭中走出时,除了他和卡萨尔帝国的皇女,没有其他任何人在里面活下来。
然而话又说回来,排除萨苏莱人这个身份,他的作为确实符合残忍的定义,他确实是在把一切都改成最符合战争需要的面目,——后勤路线,物资生产,所有的一切都可以改变现如今的战争运作方式。
如今这年头,补给靠抢,薪资靠欠,稳定的后勤补给几乎不存在,稳定的薪资也几乎不存在。所有贵族,他们都在为了不断加剧的战争需要负担越来越多他们无力负担的军队,所有雇佣兵,他们自然也会在薪水越欠越多的生存压力下四处劫掠。
为了改变这种现状,至少是不在他的旗帜下发生类似的事情,他就必须做些什么。因为他也无法凭空变出后勤补给和薪资钱财,所以,他必须让一些人牺牲。本地贵族,不管是王国派系的贵族,还是叛乱者派系的贵族,他其实从来都没有考虑过,只要碍了他的战争补给,就有索多里斯的市政官家族当作参考范例。
这么一想,塞萨尔确实是杀了不少人、残害了不少人,也把不少人逼上了绝路。但没办法,倘若总得有人去死,这些坐拥着大量家产钱财还要妨碍他军事要务的,当然是最适合动刀的。
他建设要塞和领地的钱财有多少来自各地贵族的家产?他甚至都没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事情都已经在阿尔蒂尼雅的授意下迅速完成了,效率高得他都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路逃亡到安格兰避难的贵族已经在声讨他的血腥手段了。
真要从阿尔蒂尼雅的作为往上追溯,那个人还真是他。是他先提出了整体决策,然后阿尔蒂尼雅才带着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从冈萨雷斯一路杀到了索多里斯,差不多就是这么回事。
戴安娜高声宣布休会,会议厅里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再次有人提出了质疑。
“我还没发言!”因为人太多了,而且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多。
“我的意见还没说完就被神殿给否决了!”确实有很多人不等前一个人说完话,就直接否定了前一个人,为的只是用前一个人当垫脚石宣讲自己的看法。
“你和神殿的冲突我们可以在明天先一步讨论。”戴安娜带着平静的微笑说,“或者你们也可以商谈个时间,组织一场小型会议,我会把塞萨尔带过来给出个说法。”塞萨尔就知道戴安娜一直想把他拉过来。
“凭什么他们就可以有小型会议?我们的小型会议又在哪里!”矛盾无处不在。
嘈杂和争吵迅速扩散,若是继续下去,恐怕很多人就得在会议场里过夜了。虽然塞萨尔对会议持续到半夜完全无所谓,但是阿尔蒂尼雅还要回去养病,晚上没法折腾戴安娜他也睡不安稳。把自己卷入会议冲突不是好事,不过,借着米拉修士讲述的印象,他确实可以强行扭转许多态势。
“就算牧群也要休息!”塞萨尔用穆萨里常用的话语高喊道,这当然也是阿婕赫的记忆,“奥利丹的战争仍未结束,一切态势也要按战时继续。如今已至黄昏,我不想在一座为战争而建的要塞中看到无谓的政治和利益冲突。”